而這會兒的功夫,王神愛的馬車已經(jīng)在北門城樓的正對面位置停了下來,黃色的冠蓋緩緩降下,車上的王神愛儀態(tài)萬方,即使隔著冪離,也能讓城上的上萬燕軍將士隔著幾百步就能領(lǐng)略她的絕代風采,而站在她身邊的張綱,則是低著頭,雙手縮在袖中,身子也微微地佝僂著,似乎不想讓別人認出他的身份。
這下很多燕軍看得真切了:“哎呀,還真的是張尚書呢?!?/p>
“就是,他那時候可是親自來城頭安裝布置過這些機關(guān),我可不會認錯!”
“張尚書,張尚書怎么會在晉國皇后的車上,難道,難道他真的投降了晉軍?”
“不要亂說,張尚書,張尚書他不可能,這一定是晉人的奸計,他們,他們是找了個長得象張尚書的人,來冒充張尚書的,一定是這樣!”
“對,這叫,這叫易容術(shù),專門用來騙人的,我們,我們可不能上當啊?!?/p>
慕容蘭的耳邊盡是這些話不停地鉆進,可是她的神色平靜如常,這一切似乎早在她的意料之中,賀蘭盧咬了咬牙:“這可怎么辦,蘭公主,難道張綱真的落入晉軍之手了?他可是熟知這城頭的布置啊,萬一他真的叛變,我們這些守城殺器的作用,可是要大減了!”
慕容蘭輕輕地搖了搖頭:“難道這幾個月時間,你們就沒有調(diào)整過這些守城機關(guān)的位置嗎?黑袍不是說過,張綱走后,就不能完全按他原來的弄嗎?”
賀蘭盧嘆了口氣:“變過一些,但是換了位置后,明顯不如以前好使了,當初張綱設(shè)計這些器械時,都是根據(jù)了擺放的位置而設(shè)計的尺寸,能做到隱蔽的同時,打得最遠,最狠,而隱藏的地方也是要和這城樓,檣櫓,箭塔的位置相契合,可不是說換就能換的,現(xiàn)在看來,他就是要讓別人動不了他的這些個布置啊?!?/p>
黑袍的聲音冷冷地從身后響起:“可恨此賊,竟然早早地留下了這些隱患,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反過來利用這些布置,攻克廣固,看來,不想辦法殺了張綱,難守廣固了!”
驗明正身是張綱
賀蘭盧的臉色微微一變,轉(zhuǎn)頭看向了身后:“國師,您,您怎么來了?”
黑袍大喇喇地走了過來,幾名全身黑甲,戴著鐵面當?shù)淖o衛(wèi)跟在身邊,眾人都向著他行禮恭聲道:“見過國師。”
而慕容蘭的眼睛則盯著黑袍的身后,被三四個強壯的鐵面護衛(wèi)所夾持而行的一個老婦人,此人已經(jīng)有六十上下的年紀,頭發(fā)白了一大半,身形瘦小,穿著漢人的綢緞衣服,佝僂著身子,滿臉皆是皺紋,一看到慕容蘭,馬上雙眼睜得大大地,連聲呼道:“蘭公主,救我,救我啊?!?/p>
慕容蘭的臉色一變,看著黑袍,沉聲道:“國師,這是怎么回事?張尚書的老母親,你為何要帶過來?”
這個老婦人正是張綱的母親,當年張綱身在天師道的時候,在郁州之戰(zhàn)時被慕容蘭親自從戰(zhàn)場上帶到了南燕,而他的母親則失陷在亂軍之中,后來慕容蘭特意為此返回東晉,找到了身處奴婢營中的張母并救回南燕,也正是因此,張綱才感念其恩情,死心踏地地為南燕效力。
是以張母跟慕容蘭也算是熟人,之前張綱作為官員母親得到了禮遇,從她這身綾羅綢緞的衣服也可以看出其地位,但是今天,這個老婦人卻被軍士們從家中拖出帶走,大概也是預感到了命運不妙,一看到慕容蘭,就如同見到了救命的稻草,開始大聲求救起來。
黑袍冷冷地說道:“張綱已經(jīng)投靠了晉軍,還跟那王神愛同處一車,蘭公主,你難道沒有看到嗎?”
慕容蘭咬了咬牙:“也許是替身,也許只是被俘而已,國師,是你派張尚書出城求援的,他若是怕死惜命,留在后秦就是,何必要回來送死?”
黑袍微微一笑:“是不是替身,是為何要去晉軍之中,一試不就知道?來人,請張母登城與那城外車上之人一會。”
張母的雙眼一亮,顫聲道:“我兒,我兒真的在城外嗎,他真的回來了嗎?”
黑袍冷冷地說道:“那還要請老夫人幫我們辨認一下,城外的那個人,是不是真的是令郎,這對大燕很重要!”他說著,一揮手,本來按著張母兩條胳膊,以防其逃逸的兩個壯漢護衛(wèi)頓時松開了手。
張母一下子來了精神,一個箭步躥出,沖到了城墻垛子上,探出身子,對著城外就張望,幾百步外,大車之上的張綱也頓時發(fā)現(xiàn)了自己的母親,娘兒倆如同有了心電感應一般,齊齊地流下了眼淚,張母在城頭哭道:“綱兒,真的是你嗎,真的是我的綱兒嗎?”
張綱的淚水如同決了堤的江水一樣,在臉上橫流著,他一下子跳下了車,跪倒在地,不停地磕頭:“娘,綱兒不孝,是綱兒連累了你啊?!?/p>
賀蘭盧睜大了眼睛:“難道,難道還真的是張尚書在城下嗎?”
慕容蘭的眉頭緊鎖,說道:“不一定,也許是會易容,吃變聲丸,王神愛是頂級諜者,這些對她來說不是什么稀罕之事。老夫人,得罪了,請問你身上有什么胎記之類異于常人的地方,令郎知道的,可否問他一下?”
張母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:“這,這當著兩軍數(shù)萬將士,老身畢竟是個婦人,恐怕…………”
慕容蘭咬了咬牙:“若是城下是個假貨冒充令郎,那可能會讓數(shù)萬將士因此喪命,事關(guān)重大,還請老夫人能不避此事…………”
張母咬了咬牙,大聲道:“綱兒,娘的右肩之上,有什么東西?”
張綱從地上抬起了頭,一臉的錯愕,眼睛睜得大大的:“娘,這等私密之事,豈可在萬軍之前直言?”
張母沉聲道:“綱兒,蘭公主說,晉人奸詐,會什么易容偽裝之術(shù),所以,必須要確認你的身份,為娘不怕丟人,你說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