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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1014節(jié)（第1頁）

劉穆之笑道：“在軍中，大家在一起，自然無人敢動，但是那些住得偏遠，一兩個人結(jié)伴而行的回鄉(xiāng)軍士，就難說了，有時候，甚至會有一些原本同袍的散兵游勇，會在路上打劫呢，寄奴啊，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底線?！?/p>

退伍兄弟謀出路

劉裕收起了笑容，正色道：“你說的很對，我要考慮到所有的可能。不過，這需要不少人力來運送錢幣賞賜，這人手，你從哪里弄？”

劉穆之淡然道：“要讓人出力，就得拿出足夠的好處，只要有足夠的好處，那以大晉現(xiàn)在內(nèi)部還算安穩(wěn)的情況，平叛之后，是不怕找不到人的，別的不說，就是那些世家大族的莊園里，也有的是莊客和護衛(wèi)，出個二成左右的好處，你還怕他們不肯去運貨送錢上門？”

劉裕的眉頭一皺：“白讓他們得二成？是不是有點多了？不能讓我們的軍隊去押運嗎？”

劉穆之搖了搖頭：“要是走軍隊，吏員這套體系，錢一樣不會少話，這是在他們的職責之外的另外差事，而且中間的油水大，恐怕很難不讓人從中貪墨，而世家大族，只要談好了條件，按約定給世家好處就行，至于監(jiān)管底下人做事，那是他們的事，有謝家，王家這樣的大族在，克扣本應(yīng)分給將士們的錢，應(yīng)該不至于，而且，這也是他們可以拉近跟將士們關(guān)系的好機會，豈會錯過？”

劉裕若有所思地說道：“可如此一來，豈不是讓這國恩，變成了世家大族的私恩嗎？就不怕以后搞的跟之前多年那樣，連將士們都只知有世家，不知有國家？”

劉穆之正色道：“應(yīng)該不至于，這次的分發(fā)錢財，我算過，大概每個將士能分到六千錢左右的好處，這不是筆小錢，足以供一個窮光蛋娶妻生子，置業(yè)購地了，而且，我們是在青州的時候，就向所有的將士們說明這點，讓他們清楚，這錢是國家給的，是你劉大帥下令分的，這點，非常重要?！?/p>

劉裕點了點頭：“這次是可以這樣，可以后呢，每次打仗時，或者每次大的工程，徭役結(jié)束后，為了賞賜軍民，都這么來嗎？都是這個錢再轉(zhuǎn)交給世家大族，由他們派人上門送到？”

劉穆之的眉頭微微一皺：“這個，以后如何，我倒是沒有多想，只限于這一次，不過，你這么說，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想法了？”

劉裕深吸了一口氣，剛才在腦海中浮現(xiàn)的一些后世的情形，已經(jīng)涌上了心頭，這會兒變成成熟的思路，開始從他的口中說出：“我一直在想，我們的將士們，如果退伍回家，有一身打仗sharen的本事，卻是無所事事，或者說沒置什么產(chǎn)業(yè)，或者是繼續(xù)給世家和豪強們欺負，騙光了財產(chǎn)，那以后何以為生呢？”

劉穆之眨了眨眼睛：“你是說，謝停云兄弟那樣的事？唉，這種事情，發(fā)生了起碼有上百起，而且是出了嚴重的案子后報到我這里的，沒報到的，只怕還會有更多。歷代都很難處理好這種退伍回家的將士們的事，好像也只有秦國，處理的算是比較好的?！?/p>

劉裕搖了搖頭：“在我看來，秦國也不算把這個事處理的非常好，他們不過是退伍后回家繼續(xù)務(wù)農(nóng)，實現(xiàn)那種耕戰(zhàn)的國策，但本質(zhì)上，將士們打完后仍然是農(nóng)民，除了極少數(shù)可以因功得爵的人，有可能當上吏員，別的多數(shù)人，未必有多少好處?！?/p>

“這也是秦滅六國后，耕戰(zhàn)軍功爵體制迅速崩潰的原因，以前不管怎么說，打完后的土地，人口會拿出來賞賜給有功將士，但秦始皇為了迅速統(tǒng)一，把攻滅的六國之地，仍然是交給六國的中下層地主豪強們管理，秦軍將士沒撈到什么好處，商鞅變法百余年來的規(guī)矩就這樣給破壞了，這也造成天下大亂時，關(guān)中父老不愿為秦國效力的結(jié)果，值得我們深思和總結(jié)?！?/p>

劉穆之微微一笑：“那你深思和總結(jié)出來什么了，發(fā)爵分地只能惠及極少數(shù)人，發(fā)錢回家你好像也覺得不完美，那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呢？”

劉裕深吸了一口氣，正色道：“我想的辦法就是，由國家或者是國家在背后支持的一些勢力出面，辦一些適合身強力壯的退伍壯士們從事的行當，讓他們可以不用務(wù)農(nóng)也有更多的收益，甚至可以進城謀生，只有這樣，才算是改變了生活，扭轉(zhuǎn)了命運?！?/p>

劉穆之的臉上肥肉跳了跳：“我有點失望啊，這招數(shù)套路不是沒有過啊，之前賣了家業(yè)全家進城的謝停云不就是這樣嗎，結(jié)果就是全家給欺負死，這種也不是個案?！?/p>

劉裕點了點頭：“是的，單身一兩個人，一家一戶地在沒有任何權(quán)勢背景的情況下進城，確實容易給當?shù)氐牡仡^蛇，尤其是有世家背景的那些地痞混混們欺負，雖然我們的北府兄弟個個是猛龍，但好漢架不住人多，尤其是在城里，不少潑皮混混們的那種手段，不是我們很多純樸的兄弟們能應(yīng)付的，你也說過，我們有些反抗的兄弟給人訛詐，一怒之下出手打了人，結(jié)果傾家蕩產(chǎn)都不夠賠那些湯藥費的，這要么打人賠光，要么給人宰割，都不是我們想要的結(jié)果。”

“其實我一直在想，希樂為什么一直能跟我分庭抗禮，他的功勞遠沒我大，但同樣有很多兄弟愿意為之效死，跟你今天聊了這么多，我漸漸地明白了，因為他一直是有辦法給跟他的兄弟們謀一條更好的路子，那個以前我一直看不上的當黑幫打手，收保護費為生的路子，可能恰恰是一條解決兄弟們生計的大道。”

劉穆之笑了起來：“你不會真的一下子完全變了個人吧，希樂從事的那可不是什么正道，你也知道那些是黑幫惡勢力，靠著收保護費，出去打打殺殺，搶奪勢力范圍，就是謝停云這樣的兄弟，也得給他們交例敬錢呢！”

“就因為停云兄弟不肯交這個錢，所以他們寧可看著停云兄弟給王家欺負，而不出手相助，這是他們黑道的規(guī)矩，我想，你是絕對不會接受的。老實說，這些年來，孟昶和我處理這種善后之事，也沒少頭疼，何況，幾萬退伍兄弟，那得多大的幫派才能容納？”

勞務(wù)派遣新思路

劉裕平靜地說道：“胖子，那你說，如果不是由希樂的那種黑道幫派，而是由國家出面主導的正規(guī)行當，或者說商鋪，甚至說幫派為主體，來組織少則幾十，多則數(shù)百上千的退伍兄弟，來從事這種押送，運貨之類的生意，如何？”

劉穆之的臉色微微一變：“你的意思，是類似鏢局，運送之類的事，由我們的退伍兄弟來做，由國家來組織和主導？”

劉裕點了點頭：“是的，我知道我們的退伍兄弟，大部分是回家繼續(xù)務(wù)農(nóng)，少部分是給世家大族收為莊客佃農(nóng)，幫他們看家護院。這兩種模式，其實我覺得都不是最好。”

“回家務(wù)農(nóng)，只在從軍的過程中減免稅賦一段時間，戰(zhàn)后分點錢回家，這次看起來還不錯，但萬一打輸了呢，或者說萬一不象這回滅了南燕，得了人家的國庫，得了慕容氏上百年來擄掠的財寶，那到時候我們拿什么去瓜分好處，供大軍遣散回家呢？”

劉穆之點了點頭：“是的，這回算是因戰(zhàn)而發(fā)財，有大量的錢財可以分發(fā)，平時一般沒有這種好事。但征兵必須應(yīng)召，這也是國不到討價還價的?！?/p>

劉裕嘆了口氣：“以國法強行征召，和自己甘愿主動從軍，那動力完全不一樣，戰(zhàn)斗力也天差地別，我是從軍帶兵之人，對此深知肚明?，F(xiàn)在靠著爵位和官職已經(jīng)漸漸吸引不到人主動來從軍了，那就得給現(xiàn)實的好處，我們現(xiàn)在商量的，不就是這個嘛?！?/p>

劉穆之輕輕地“哦”了一聲：“可是人家在世家莊園里，當莊客，傭兵，佃戶也能過得不錯啊，劉牢之，孫無終他們以前就當過謝家的家將，也是吃穿不愁，連武器和軍械，都不用自己購買了?！?/p>

劉裕搖了搖頭：“那又回到以前的老路了，變成世家來養(yǎng)活人，最后這些勇力之士就只認世家，不知國家，我們就是要避免這樣的事情，所以，我們得拿出比世家大族更優(yōu)越的條件，來吸引退伍老兵們加入。”

劉穆之的眼中光芒閃閃，顯然，他也開始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，聽到這里，他搖了搖頭：“比錢，我們是比不過世家大族的，起碼近十年內(nèi)，你是比不過的，他們也不傻，知道我們想做什么，到時候來個千金買馬骨，給幾百個退伍將士中的佼佼者，開出更高的條件，甚至成為他們的莊頭，隊長之類的，我們可是要負責少則幾千，多則數(shù)萬退伍將士的一輩子生計啊，拿什么去競爭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