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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1079節(jié)（第1頁）

孟昶咬了咬牙：“因為這次不一樣，當年你是守京口，就算打輸了，建康城中的皇帝也來得及撤離，可這次，車駕如果現(xiàn)在不走，就再也來不及了，你大軍如果沒來，那不如就帶著皇帝，趕快渡江去江北，與你的大軍會合，方為上策。”

說到這里，孟昶頓了頓：“你可以撤掉歷陽的守軍，就是因為你覺得守不住歷陽，而且這樣分散兵力，是兵家大忌，為什么換到建康，就要這樣固執(zhí)呢？我原來也考慮這個軍心士氣的問題，但我那是把希望寄托在你的大軍回援上，既然你的大軍不在，就不能固執(zhí)已見，不如讓世家子弟們回吳地招兵買馬，在江南抵抗，而我們護著陛下北上過江，到江北，到青州，與你的大軍會合，再圖他策?！?/p>

劉裕冷冷地說道：“彥達，你好生胡涂，剛才我已經(jīng)說了，現(xiàn)在我們面對的可不止是一路妖賊，更是有后秦的虎狼在一邊觀望，若是我們露出半點軟弱和無力，那不光是妖賊會追殺我們，連后秦軍也會趁亂撲上來的?！?/p>

“妖賊這回，連荊州的劉道規(guī)軍團斷他們后路都不管不顧了，全軍東進，就是來跟我們拼命的，你以為我們走到江北就能安全了？徐道覆恐怕連建康都不會進，會一直追往江北的，如果我們連建康這樣的天下堅城都不守，那還有什么地方是能守住的？江北的這點地方，這些距離，根本拖延不到大軍恢復(fù)的時間。到時候羌賊攻我們的青州，妖賊北上橫掃江北六郡，天下雖大，又何處是我們?nèi)萆碇啬兀俊?/p>

孟昶厲聲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就不得不作出艱難的選擇，后秦的要求雖然無禮，我們也不得不考慮，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可以不赦免，但是王皇后，為了國家大義，暫時地屈身后秦，以出家學法之名成為人質(zhì)，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的。謝夫人，你既然今天把陶淵明直接帶進宮里，恐怕已經(jīng)是下了這個艱難的決心了吧?！?/p>

司馬德文瞪圓了眼睛，厲聲道：“怎么能這樣？萬萬不可！王皇后是我們大晉的國母，是我的嫂子，以母儀天下的皇后出家，送往敵國為人質(zhì)，這是千年未有的奇恥大辱，此事一出，那我們大晉和西朝的羊獻容又有何區(qū)別？我不答應(yīng)，打死我也不答應(yīng)！”

孟昶冷冷地說道：“瑯玡王殿下，這里是拋開了朝堂，勸退了百官的小會，咱們就不必在這里惺惺作態(tài)了，最希望王皇后離開的人，不就是你嗎？她若不在，玉璽就會重新歸你掌管，陛下就會由你照料，你才是成天巴不得她離開的人吧?！?/p>

打開天窗說亮話

司馬德文氣得鼻子都要歪了，手指著孟昶，不停地在發(fā)抖，咬牙道：“你，你，孟昶孟彥達，你，你竟然如此誹謗本王，本王，本王…………”

孟昶冷笑道：“當著明人不說暗話，司馬德文，自從寄奴讓陛下復(fù)位以來，你就是最熱衷于奪回權(quán)力的人，陛下不能行動，那么你就可以借著照顧陛下的飲食起居，獨掌大權(quán)，無論是司馬榮期還是司馬休之，甚至是這回的司馬國璠，都是你極力主張讓他們出任刺史的，你的想法難道能瞞得過我們嗎？借著大晉的復(fù)國，讓司馬氏的宗室重掌實權(quán)，你司馬德文之心，路人皆知！”

司馬德文的頭上開始冒冷汗，他咬了咬牙，說道：“這天下是司馬氏的江山天下，咱們也不能總指望有劉車騎這樣的忠臣良將吧，讓幾個有能力的宗室大臣為大家分擔一點，有什么不對的？”

孟昶冷冷地說道：“當年孝武皇帝也是這么想的，覺得謝安謝相公的責任，擔子太大了，所以想讓他的好弟弟司馬道子也來分擔一點，這一分擔分擔得再次天下大亂，分擔得淝水之戰(zhàn)后的大好形勢，毀于一旦瑯玡王爺，你是想重走司馬道子司馬元顯的老路，是嗎？”

司馬德文索性心一橫，厲聲道：“難道我們司馬氏就不能再掌握實權(quán)了嗎？你若是永遠想把我們當成傀儡，那何不自己坐這皇位？”

孟昶哈哈一笑：“這個位置，本就是有德有能者居之的，如果外姓大臣人人都想著坐這位置，那天下就會紛爭不斷，天下大亂，象現(xiàn)在這樣，司馬氏的皇帝坐這帝位，任用賢臣名將，執(zhí)掌實權(quán)，司馬氏的宗室如果確有能力，那可以在治國打仗中證明自己的本事，然后量才而用，只不過，沒有能力，不能服眾，只靠個宗室的身份，上來就想當刺史，將軍級別的大官，憑什么？”

劉裕點了點頭：“孟仆射的這話雖然說得不太中聽，但現(xiàn)在的規(guī)矩就是如此，無爵不得官，非功不得爵，即使是宗室親王，也是如此，王皇后其實已經(jīng)非常為司馬氏的宗室說話了，由司馬國璠和司馬休之先后擔任中領(lǐng)軍，負責宮中宿衛(wèi)，就是他的意思，只是，這回出了司馬國璠叛變的事，而司馬休之連手下有多少是雇人來吃空餉的都弄不清楚，依我看來，已經(jīng)不再適合擔任此職，起碼，在妖賊大軍逼近之時，不再適合?！?/p>

司馬德文一下子癱軟坐到了臺階之上，他喃喃地說道：“你們，你們是想要改朝換代了嗎？既然連你劉大帥都這樣說，不如現(xiàn)在就廢了我們兄弟，你自己坐這個位置吧。”

劉?？粗諟Y明，平靜地說道：“我掌權(quán)是為了國家，而不是為了私利，瑯玡王，今天這個會議，事關(guān)蒼生沒必要再刻意地隱瞞什么，而這位陶公，也代表了民間的輿論，現(xiàn)在我們需要的，是君臣一心，朝野共情，把這難關(guān)渡過去。司馬氏的天下，是正統(tǒng)，天下百姓都承認，也是阻止有野心家自立奪權(quán)的最好辦法。但前提是，陛下和各位宗室親王，不能起壞的作用，不能在后面拖后腿，搗亂！”

陶淵明冷笑道：“對，在你劉公看來，司馬氏的宗室就是不停地拖后腿，搗亂的，只有你是一心為公，為了天下蒼生，所以，你讓王皇后緊緊地霸占著玉璽，以保證所有的詔令都是能實現(xiàn)你的意志，讓你能以一個將軍的身份，實際成為大晉的主宰?！?/p>

“之所以你對秦國的這個要求如此地忿怒，不是因為你覺得這是多屈辱的事，或者說你有多舍不得王皇后，而是因為你離了王皇后，就無法再控制朝中大權(quán)了，哪怕象剛才那樣，你跟身為尚書仆射，執(zhí)掌朝政的孟昶起了分歧，你也可以靠著這個玉璽來強壓孟仆射一頭。劉裕啊劉裕，你真正放不下的，是這個權(quán)力啊?！?/p>

劉裕勾了勾嘴角：“如果我沒有這些權(quán)力，那天下又回來你們這些世家子弟，名士士族們夸夸其談，滿口仁義道德，卻背后一肚子損公肥私的時候了，難道靠著你陶公臆想出來的桃花源記，靠著你寫的那個可以脫離了世俗而生存的山中小村，就能拯救天下，逃避戰(zhàn)亂了嗎？”

陶淵明的臉色一變，說不出話了。

劉裕正色道：“我們所有人活在這個亂世，活在現(xiàn)實之中，而不是活在你的小說段子里，實際上，你的那些個世外桃源，連幾十年才碰到一次的荊州戰(zhàn)亂都沒躲過去，還指望靠這個就能保護你陶氏一族嗎？平時圈地自守，不服王化，不交稅賦，不保家衛(wèi)國，到了大難來臨時又在這里怨天尤人，怪我劉裕挑起戰(zhàn)亂，哼，難道去殺你族人，害你妹妹的，是我劉裕，是大晉軍士嗎？”

陶淵明咬了咬牙：“是，我是沒這本事保家衛(wèi)國，可你劉裕就有嗎？如果不是你貪心不足，放著國內(nèi)的巨賊不去平定，卻輕易地去招惹強大的南燕，最后打得兩敗俱傷，大軍遠在國外，妖賊又怎么會有機會起兵？”

劉裕冷笑道：“一派胡言，我真要打了嶺南的妖賊，那南燕的胡虜就不會趁虛而入了？你也不想想我為什么要討伐南燕，不就是因為我還沒打妖賊，這胡虜，或者說天道盟的黑袍就起兵攻我江北，殺我吏民了？對敵人的這種挑釁和侵略，如果我忍氣吞聲，那不出三個月，他們必然幾十萬大軍犯境。兩害相權(quán)取其輕，是妖賊從嶺南起兵造成的威脅大，還是胡虜直接出兵江北，幾百里地就能打到建康的威脅大？”

陶淵明厲聲道：“那是你天天把打仗出兵掛在嘴上，才會弄得四面為敵，你把大晉當官得爵的路子都局限于戰(zhàn)功之上，自然無論是內(nèi)賊還是外敵，都會把你當成頭號敵人，現(xiàn)在情況危急至此，你自己都沒有打退妖賊的把握，卻舍不得靠王皇后掌握大晉的權(quán)力，口口聲聲為了蒼生天下，不是口是心非，又是什么？！”

眾議皆欲交妙音

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：“陶淵明啊陶淵明，你是不是把別人想得太不堪太無能了？如果我沒有把握打敗妖賊，甚至是打退同時來攻的秦軍，我又怎么敢這樣孤身回到建康呢？也許在你以為，我們大晉不靠秦軍來救，必會被妖賊攻克建康，但我并不這樣認為?！?/p>

陶淵明的臉色一變：“怎么回事，難道你還有辦法守住建康？可笑之極！就靠這一兩萬的軍隊嗎？”

劉裕平靜地說道：“強弱只是一時，軍隊數(shù)量也是可以隨時改變的，妖賊起兵，出嶺南的時候也就四萬左右的軍隊，為何現(xiàn)在能有近二十萬的大軍呢？不也就是一年多的事情嗎？！他們能做到，我們?yōu)楹尾豢梢裕?！?/p>

陶淵明冷笑道：“打仗破賊可不是靠著嘴上吹牛就能實現(xiàn)的，妖賊是因為連續(xù)打贏了多場會戰(zhàn)，占了大片的地盤，才會讓很多大晉的兵馬加入了他們，更是有很多山賊盜匪也加入了他們。你想要讓軍隊越打越多得正面擊敗他們才行，可是妖賊當時的勝仗是對我們的軍團各個擊破，每次都是以眾擊寡，以強凌弱現(xiàn)在他們合兵一處，全軍前來，你哪來的實力勝過他們？！”

劉裕微微一笑：“陶淵明，你不通兵法，我不跟你多解釋這些，畢竟這是軍機，你并非本朝的官員，甚至嚴格來說，你現(xiàn)在還是后秦的信使，這些軍事機密，又怎么能向你隨便透露呢？你只需要明白，我劉裕身為全國最高軍事長官，這個時候親自回建康，那自然已經(jīng)有了破敵的把握，更是有破賊的良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