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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1144節(jié)（第1頁）

可是劉道規(guī)也更明白，現(xiàn)在不是計較這些小算盤的時候，仗還沒打贏，談什么都是白扯，庾悅在戰(zhàn)勝后如何安置，他自己的問題是不是真能交待清楚，還要打個問號呢，念及于此，劉道規(guī)不動聲色，看著庾悅，平靜地說道：“這些都是后話，當(dāng)然，要指認(rèn)這些陷在敵中的官員，誰忠誰奸，肯定少不了庾公的。咱們言歸正傳，你的意思是，這些官員和你互相配合，讓你這幾個月也得了不少糧草，甚至得到情報攻占了幾個妖賊的州縣，是吧?！?/p>

庾悅連忙點頭道：“是的是的，妖賊確實大軍東進，去打建康了，本地留守的部隊，不是本地豪族的家兵私部，就是這些妖賊沿路征招的一些地痞流氓，戰(zhàn)斗力并不強，留在本地，也是為禍一方，所以不止是我接觸的這些世家子弟，就連江州本地的豪強，也有些給我暗中通報敵情，引我軍去消滅了幾個縣的妖賊留守部隊，不僅得到了軍需，壯大了隊伍，也是為民除害呢。”

劉道規(guī)哈哈一笑：“庾公的游擊奮戰(zhàn)，利國利民啊，不僅打擊了敵軍的后勤，也是為民除害，這點，我會為你表功的。而且你的這些子侄們，這半年來的奮戰(zhàn)，有了什么功勞，我也一定會紀(jì)錄下來，向朝廷請功，至于那些在軍中蓄妓的事情嘛，我想只要不是有人主動舉報，也不會讓上面知道的。所以，請庾公也不要為難那些將士了?！?/p>

庾悅的臉色微微一變，沉聲道：“道規(guī)兄這話是什么意思，你是說這支軍隊，你不是暫時地奪我的指揮之權(quán)，而是打完仗，也不準(zhǔn)備歸還我了嗎？這部隊可不是朝廷的那種征兵啊，從將到卒，全是我們庾家莊園里的莊客和佃農(nóng)呢，尤其是基層的軍官，很多是我們幾代的家丁，就算打完仗，他們也應(yīng)該回歸我們庾氏才是。他們的老婆孩子，也還是我們在養(yǎng)活呢?！?/p>

劉道規(guī)平靜地說道：“庾公，你也知道，這次的事情鬧成這樣，他們主動地把你們庾家的子侄交出來，驅(qū)逐出軍，其實已經(jīng)表示了不想再當(dāng)你們庾家的人了，強扭的瓜不甜，后面就算打完仗，就算他們回去，你能保證你的這些子侄們不會追究這次的事？”

庾悅咬了咬牙：“我確實不能保證，家有家規(guī)，這樣背主之人，肯定是要家法處置的，我自己家的我可以不追究責(zé)任，但其他分家的，就不能說什么了。不過這難道不應(yīng)該嗎？他們是背主之奴，我們?nèi)绻贿M行懲罰，以后還怎么管理家丁部曲呢？”

劉道規(guī)嘆了口氣：“這次作戰(zhàn)，他們也立了不少功，這些功勞足以讓他們贖身成為自由民，不再是你庾家的人了。當(dāng)然，我可以把他們的戰(zhàn)功也給你的這些子侄們算一份，這是我權(quán)限之內(nèi)的極限了。”

庾悅的眉頭緊鎖：“道規(guī)兄，你有整個荊州了，數(shù)萬精兵銳卒，就這么看重我這幾千手下，非要搶去嗎？”

劉道規(guī)平靜地說道：“搶這個字太難聽了，只不過，他們在江州，在荊州立功，以后也應(yīng)該在這些地方封地落戶，我自己這個荊州刺史都不知道能不能保留，談什么兼并別人的部隊呢？一旦我離開荊州，我的這些部下也會留在原地，等新任的刺史來接手，并不會一直跟著我呢?！?/p>

庾悅有些意外：“你，你真的要離開荊州？”

劉道規(guī)搖了搖頭：“我不知道，我現(xiàn)在和大哥全無聯(lián)系，也不知道朝廷的意思，不過我知道我大哥絕不會允許地方上出現(xiàn)擁兵自重的藩鎮(zhèn)，與中央對抗，內(nèi)耗我們本可以用于北伐的軍隊實力，所以我想荊州刺史這個位置，在戰(zhàn)后會有別人來接手的。庾公，時代變了，那種外藩大將割據(jù)一方，吳地世家圈地蓄奴的時代，一去不復(fù)返了，你如果還把這些部下的將士看成你們庾氏永遠(yuǎn)的私產(chǎn)，只怕以后會吃大虧的?！?/p>

庾悅脹紅了臉，厲聲道：“要這樣說，那以后我們吳地的世家沒人愿意響應(yīng)朝廷的號召，出兵平叛或者北伐了，打完仗后，不止沒有好處，反而自己的家丁壯男都要離開，這算怎么回事？”

劉道規(guī)微微一笑：“他們?nèi)绻肜^續(xù)回庾家耕作，當(dāng)莊丁，那是他們的自由，但他們?nèi)绻⒘斯梢在H身，想變成自耕農(nóng)或者是軍戶，那也是他們的自由，庾公，我們不能強迫他們，這個道理，不難理解吧。這樣吧，打完之后，讓他們自己選擇是回庾家還是成為國家的編戶齊民，這沒問題吧?！?/p>

放奴自由留美名

庾悅不滿地說道：“哼，就算你這樣按國法來安排，可是你別忘了，他們的家人也是在我們莊里為莊客奴仆呢，想要把家人全都接出來當(dāng)自由民，我倒要看看，他們得攢多大的功勞！”

劉道規(guī)的眉頭微微一皺：“庾公，我這是好意跟你商量，希望你能帶個頭，主動地放這些將士們的家人出來與其夫君，父親們團聚，這是積德行善的好事，也是響應(yīng)我大哥那套政策的舉動，你非要以他們家人為質(zhì)，逼他們重回莊園，被你們的子侄們報復(fù)，欺壓，這樣做對你有何好處？”

庾悅冷笑道：“好處？好處就是告訴所有人，想要離開我們庾家，得走什么樣的程序，如果是立夠了功，或者是賺夠了錢，那是可以帶全家走，但要是出賣主公，然后靠著外人的支持撐腰，就想逃離我們家，哼，想都別想。”

庾悅說到這里，舔了舔嘴唇：“這不是我庾家一家的規(guī)矩，是整個天下的關(guān)系，主仆不分，背主投外，這樣的行為，難道需要縱容和鼓勵嗎？”

劉道規(guī)平靜地說道：“如果立了足夠的功勞，或者攢了足夠的錢，那自然可以從奴籍變成自由民，如果因為這個人變成自耕農(nóng)了，就去為難他們的妻兒老小，那算不得英雄好漢，也得不到別人的尊重。”

庾悅氣急敗壞地說道：“我們庾家的人，沒得到我們的同意，就這樣跑了，說到天上也沒這個理。你說他個人因功得爵可以贖身我沒話說，可要我再放走他們的家人，憑什么？！”

劉道規(guī)的臉色一沉，說道：“到時候朝廷會有法度，作出補償?shù)?，而且贖身要多少錢，要多少功勞，也不是你庾家說了算，而是有朝廷的法規(guī)和政策來決定，如果你們大度點，主動成人之美，放人妻兒團圓，那會成為天下美談，要是斤斤計較，想要榨干他們身上的每一文錢，那對不起，庾公，你們的不少事情，也只好公事公辦了?！?/p>

庾悅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，劉道規(guī)一向是面帶微笑，平易近人的那種表情，但這會兒，卻是嘴角略微上揚，眉宇間隱隱透出一絲殺氣的那種，他忽然意識到，無論是軍中蓄妓還是自己暗通劉婷云，甚至這幾個月來私結(jié)妖賊一方的官員之事，都是可大可小，真要追究起來給治個死罪都不為過呢。

庾悅想到這里，一下子汗出如漿，連忙說道：“剛才我一時失態(tài)，言出無狀，還請道規(guī)兄原諒，我們庾家一定配合朝廷的法規(guī)，帶頭作出表率，這些，這些莊客們，要是想走，我們就讓他們家人團聚，如果想留，我們保證不會打擊報復(fù)，還會給他們加倍的好處。”

劉道規(guī)神色稍緩，嘆了口氣：“我并不是要有意為難你庾公，更不是想給天下樹立什么可以背主求榮的先例，只是想鼓勵大家都能從軍報國，立功得爵，而不是要由你們世家來組織和發(fā)動，這樣一來，這些人就成了私兵部曲，這就是割據(jù)分裂的前身，我們大晉如果能挺過這次的大亂，那和平來之不易，更不能因為一些私心就再開天下動亂之源。”

“你們庾氏這次立功報國，肯定也會有大量的土地，爵位之類的賞賜，一個家丁才能占多少地？而你們這次幾十個子侄積累全軍的功勞，那可以得到數(shù)百頃的良田，到時候可以接納吸收新的流民成為莊客，又豈是區(qū)區(qū)數(shù)千人？”

庾悅咬了咬牙：“可是這些是經(jīng)歷過戰(zhàn)爭，能打的軍人，和普通的百姓，農(nóng)民完全不同，即使來三萬人，也彌補不了這種損失的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