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淵明搖了搖頭:“庾悅差矣,且不說庾家子侄是不是真的就對你這樣忠心,不是你的親兒子,而是旁系的侄子甚至是遠親,這些人難道就會對你忠誠了?謝家以前上演的那種謝琰與謝玄之爭,導致家族分裂的教訓,你不記得了嗎?”
庾悅的頭上再次開始冒汗,掏出手帕開始擦起汗珠子,說道:“這,這可如何是好,要是子侄都不管用,那我能信任誰?”
陶淵明平靜地說道:“還有一點是庾公沒考慮到的,就是這些子侄,甚至是孫輩,他們真的象你一樣,愿意為了復興庾家,去吃苦受累嗎?不上前線,不進軍隊,大不了沒有爵位,甚至以后可以請人代勞,自己家里遙領軍功就是,何必拼死拼活冒生命危險呢?即使逼著他們從軍入伍,難道他們就愿意和軍士們同甘共苦,吃糠咽菜了嗎?有些事情,已經(jīng)是歷經(jīng)了幾十年,上百年的,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,不用太過勉強的?!?/p>
庾悅眉頭深鎖:“這也不行,那也不可,那究竟怎么辦,難道就此失權(quán),再無掌軍之法了嗎?”
陶淵明微微一笑:“這辦法當然是有的,只不過一時要權(quán)宜之計,現(xiàn)在你是兵也沒有,將也無人,但你有大世家掌門的身份和將軍的官位,可以組一支五千人的軍團,現(xiàn)在劉道規(guī)重傷不起,不能理事,你又可以趁機拉起一支隊伍了,只要你肯收,我就可以安排一支軍隊到你身邊,完全聽命于你?!?/p>
庾悅笑了起來:“原來這就是你跟我說的助力啊。我很好奇,陶公你一個大文人,身邊怎么可能有軍隊呢?難道,你當年取出了白虎的那些秘密資源,組建起了自己的勢力?”
陶淵明平靜地說道:“那庾公接掌青龍鎮(zhèn)守之職時,你又拿到了什么資源?”
庾悅的臉色一變,嘆了口氣:“唉,不瞞你說,我真的當年是一無所得,原來還以為黑手黨的四方鎮(zhèn)守,總是會留點什么的,結(jié)果除了一個破開會的大堂外,一無所有,我加入之后的
檳榔之辱舊事提
庾悅勾了勾嘴角:“先不說這位羅龍生來了以后會如何的事,我只想問一下,為何陶公不自己接納這個羅龍生,讓他為你效力呢?何必要把此人轉(zhuǎn)到我這里呢?!?/p>
陶淵明平靜地說道:“因為我現(xiàn)在的身份不足以讓任何軍將來投奔,剛才說到我在建康城中,曾經(jīng)提議與后秦議和,把劉裕發(fā)配青州不許他回來,從而為議和掃清道路,結(jié)果劉裕突然趕到,與我當廷辯論,說后秦是虎狼之邦,又和天道盟勾結(jié),絕不可以相信,而如果接受了后秦的條件,把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送回來掌權(quán),則是對叛賊的原諒與寬容,大晉的威嚴掃地?!?/p>
“劉穆之雖然不在場,但是劉裕似乎是得到了他的智慧,跟我辯了很多,我自問口才過人,居然沒有說過劉裕。實在是慚愧啊。”
庾悅笑了起來:“說到此事,剛才你還沒解釋為何你出使后秦之后,要當眾對劉穆之發(fā)難,在他的家宴之上,辭官而去呢,而后來你又是怎么跟劉裕和劉穆之的關(guān)系越鬧越僵,最后無法挽回呢?!?/p>
陶淵明嘆了口氣:“因為劉穆之那場宴會,是為了向當年歧視他的江家人,尤其是他的小舅子進行報復的,以前劉穆之和劉裕參加江家的宴會,他因為貪吃,卻又因為家境貧窮而沒有錢,所以難得吃到一頓大餐,就如同餓死鬼投胎一樣,江家人覺得失了面子,一直壓著怒火,吃完之后,劉穆之還想吃檳榔,主動索要,結(jié)果他的小舅子說,你劉穆之平時里吃了上頓沒下頓的,肚子都吃不飽,還要這消食的檳榔做什么呢?”
庾悅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:“這檳榔之辱的事,我都聽說過,我一直在想,如果我是劉穆之,恐怕會氣得當場和小舅子打起來,最后還是劉裕為劉穆之解了圍,說是從軍報國之后當自取功名,也正是因為這樣,劉穆之才會死心踏地地跟著劉裕呢。”
陶淵明點了點頭:“是的,當時就是這樣,不過,劉穆之得勢之后,卻是要江家人一起出席這場慶祝他升官的宴會,我就知道,劉穆之會在這場宴會上,狠狠地報復和羞辱他的小舅子,我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與劉裕,劉穆之決裂,就是要警告他們,士人的尊嚴不可羞辱,士人之間的內(nèi)哄和相互羞辱只會讓這些粗魯軍漢和下等賤人們看笑話?!?/p>
庾悅嘆了口氣:“結(jié)果劉穆之還是留有余地,只是給了江家兄弟一大盤檳榔,并沒有真的拿他們怎么樣,給自己出了口氣之余,也算是手下留情,這事處理得很漂亮,我是深深嘆服的?!?/p>
陶淵明冷笑道:“不過,我早就計劃好了在這個宴會上發(fā)難,除了要警告劉裕和劉穆之,他們這些新得勢的軍人集團不要輕視我們士族外,也是因為當時參加宴會的人非常多,無論是士族還是丘八,幾乎頭面人物都在,庾公當時我記得你也在場吧?!?/p>
庾悅笑了起來:“是啊,這次宴會,我怎么可能不參加呢,我記得你當時是持著出使后秦的使節(jié),直接在宴會上宣布你辭去在劉裕幕府中的職務,回歸故里,還要劉裕注重民生,不要連年征戰(zhàn)呢?!?/p>
陶淵明點了點頭:“是的,我就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警告劉裕,不要拿那套大義的名份作為他發(fā)動戰(zhàn)爭的理由和借口,治理天下靠的是仁德而不是武力,我剛剛出使了后秦,要回了十二郡,于國有大功,而一路之上看到的民生凋蔽,讓我有了說這些話的底氣,所以,我以為民請命,辭官歸隱的方式,為自己爭得了民生,也讓自己有機會可以從劉裕那里全身而退,因為,我確實是不想為他效命,免得以后我推翻他的時候,別人還說我是反咬恩主呢?!?/p>
說到這里,陶淵明勾了勾嘴角:“其實,我暫時為劉裕效力,在他的幕府掛個名,也是因為以前我在桓玄手下,還進了京城,很容易給人看成是桓氏舊黨,要不是為國效力辦個事,只怕很難全身而退?!?/p>
庾悅笑了起來:“還是陶公你有辦法,當時我可沒想到這么多,只是以為你出使敵國,立了大功回來,功成身退,看起來你并不想加入劉裕的京八集團,或者說,不看好他們的前途,這種是求名而不追求眼前的好處,在我們士人中間,是高風亮節(jié)之舉,反倒是顯得劉穆之,孟昶這些人,是爭名奪利之徒?!?/p>
說到這里,庾悅嘆了口氣:“只可惜,這個世道,讓這些爭名奪利之徒一直得志,而我們這些守著士族之道的人,越來越要靠邊站了。所以說,軍權(quán)是一切,只有掌握了這個,那才算真正掌握了世間的權(quán)力啊。我明白你陶公是如何得罪劉裕和劉穆之了,后來我聽說各地都出現(xiàn)了不少說民生疾苦的民謠,江北六郡那里受這些民謠的影響,都無人愿意遷居過去,這也是陶公你的手筆吧?!?/p>
陶淵明微微一笑:“是的,我沒有辦法直接對抗劉裕的大軍,也只能用這種方式,來操縱和控制輿論了,江北之地,是劉裕在建義之后,想要經(jīng)營的自己的地盤,想要把此處作為前進的基地,用來攻打南燕,所以在這里屯田移民,訓練軍隊,我是不能讓他這樣輕易得逞的,于是派人散布了很多流言,說是江北之地一旦富裕,那燕國必然出兵南下,到時候在這里的人都死無葬身之地,這些流言一度很有作用,但后來劉穆之開始查了,我就只能停止散布這些流言,回到荊州,再圖后舉了?!?/p>
庾悅的眉頭一皺:“可是南燕后來真的起兵南下,洗掠江北了,難道這也和你有關(guān)嗎?你和慕容垂,和天道盟有關(guān)系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