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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1296節(jié)（第1頁）

可是劉裕的話，卻是分明地表示，若是回到百年前，自己若是助祖逖改朝換代，自立為帝，那豈不是就成了賈充這樣的角色了嗎？劉敬宣以前沒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，直到劉裕這樣提起，才猶豫了半天，說道：“祖逖將軍可是心懷天下的大忠臣，大英雄，他絕不會象司馬氏這樣，被權(quán)力所迷戀的，歷史上的他，不就是為了忠義，主動地交出了軍隊和地盤，自己雖然郁悶而死，可是沒有走出舉兵謀反的這條路嗎？”

劉裕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阿壽說得好，祖逖將軍之所以高尚，之所以值得我們追隨，就在于他知道君臣之道，即使是有作亂的實力，也沒有起兵謀反，擁兵自立。不然的話，他和曹嶷這種當時割據(jù)一方，只是上表稱臣，卻是實際自立的家伙，或者是王敦這種占據(jù)荊州，卻是想自立為帝的叛賊，有什么區(qū)別呢？若是他真的想當皇帝了，或者是想割據(jù)自立了，我們再去幫他，那不就是助逆了嗎？那祖將軍身上的忠義光輝，還有嗎？”

劉敬宣的額頭開始冒汗，他無法反駁劉裕的話，只能這樣看著劉裕，劉裕嘆了口氣，搖頭道：“之所以祖逖將軍成為圣人，就在于他的忠義，而之所以王敦，蘇峻，祖約等人成了反賊，就在于他們起兵作亂，所以，我們?nèi)绻且驽褜④姳狈?，那就是英雄，若是助他篡位自立，那就是賈充這樣的反賊，你的曾祖父就是因為明白了這點，所以受了天大的委屈，再不認同司馬氏的皇帝，也沒有走助祖約，蘇峻謀反的路，而是到了淮北的山寨，繼續(xù)接受朝廷的名號，名義上是朝廷的兵將呢?！?/p>

劉敬宣咬了咬牙：“那我們可以助祖逖將軍，不起兵作亂，但也不是隨便就把軍隊，地盤交給朝廷，而是據(jù)豫州自立，這樣總可以了吧?！?/p>

劉裕搖了搖頭：“那就成了王敦，占據(jù)大州，不奉王命，朝廷派官員將軍來接收軍隊，你不遵從，就是謀反。而且桓溫能割據(jù)荊州，包括王敦早年可以做到這點，說白了在于朝中的世家，比如王導(dǎo)，還有后面的王坦之，謝安等人支持他們這樣自立，但在當時，司馬睿是連世家都想收拾的，根本不會跟祖將軍妥協(xié)，要么就是驅(qū)逐朝廷的接收官員，謀反自立，要么只有交出軍隊和地盤，沒有別的選擇，阿壽，到了這步，我們怎么辦？”

阿壽亦有勸進意

劉敬宣咬了咬牙，恨恨地說道：“如果是祖逖將軍的話，我愿意追隨他，就算他想取代司馬氏自立，就算他會成為別人嘴里的亂臣賊子，我也沒有怨言，畢竟，你就算用司馬氏來說，起碼從司馬懿到司馬昭，還是有能力的人，雖然他們背信棄義，雖然他們當街弒君，但起碼他們是有打仗的本事和能力，起碼他們可以結(jié)束亂世，一統(tǒng)天下，就象祖逖將軍，我不管他是不是會篡權(quán)奪位，但他起碼可以驅(qū)逐胡虜，起碼可以解救在胡虜治下的漢人百姓，這就足夠了?！?/p>

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，他的xiong中，有一團火在燒，仿佛回到了穿越前的世界，是啊，當年在他生活的那個世界前不久，也就幾十年前，華夏大帝也是經(jīng)歷了倭寇的入侵，一度幾乎全國淪陷，一半以上的國土和民眾淪陷于倭寇之手，象極了這個世界，也正是因此，他才會從小就立下驅(qū)逐胡虜，恢復(fù)中華的志向，雖然他知道，這個時代的胡虜，和后世的倭寇不可混為一團，嚴格來說，胡虜也多是炎黃子孫的后代，因為各種原因而出夷入夏，在不遠的將來也將會和漢人融為一起，成為新的華夏一族，但無論如何，對于倭寇，他只有骨子里的痛恨，也會不自覺地把這個時代的胡虜，代入成為倭寇，這也是他想要繼承祖逖遺志，恢復(fù)中原的最主要原因。

可是，劉裕也非常清楚，在這個封建時代，在這個全民都以為皇帝是君權(quán)神授，代天牧民的時代，想要扭轉(zhuǎn)天下人被洗腦，固化了幾千年的這種認知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自己之所以想要登上帝位，也是想在掌握了天下大權(quán)，給視為天子之后，再親口告之天下，自己和他們一樣，都不過是凡人而已，都是肉體凡胎，都有生老病死，都有七情六欲，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，只有自己作為最高統(tǒng)治者親口告知民眾這一切，才能把幾千年來的統(tǒng)治者，強加給自己身上的這種天神的光環(huán)，繼而作為他們高高在上，世代奴役天下百姓的合法性給去掉。

但是，至少是現(xiàn)在，司馬氏作為皇帝的合法性，和天下共主，被大家所接受的這一點，是無法改變的，自己雖然已經(jīng)走上了帝王之路，也終將會在將來取而代之，但這條路上，仍然是需要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支持，今天，這個站在自己對面，坦誠相待，說出幾十年來心事的最好兄弟劉敬宣，也許就是自己可以親自辯明真理，以理服之的人選呢。

劉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說道：“說得好，阿壽，其實我們作為重臣大將，現(xiàn)在也都應(yīng)該明白，哪有什么神仙皇帝，哪有什么君權(quán)神授，要真的是老天降下一個昏君，世代奴役我們，讓我們水深火熱，生不如死，那這個賊老天，也應(yīng)該推翻才是。只不過，要是想江山易主，朝代更替，那勢必會引發(fā)天下大亂，司馬氏再怎么混蛋，起碼也是走了禪讓的這套程序，按那些儒生的話來說，是合法地移了天命，所以天下人視之為共主，不然的話，若是在亂世之中，以兵強馬壯就能為天子，那劉淵，石虎之流，豈不是也有君臨天下的合法性了嗎？那我們是不是要接受這些胡虜?shù)慕y(tǒng)治了？”

劉敬宣恨恨地說道：“當然不是，他們是胡虜，他們是外來的，是原來晉朝，再往前推是魏國，是漢朝的臣子，趁著我們?nèi)A夏內(nèi)亂，而趁機竊奪江山，這種手段，比司馬氏還要下作，還要卑鄙，而且他們不事生產(chǎn)，只是不停地征戰(zhàn)，爭斗，和我們漢人講仁義，求和平是完全不對路子的，我們就是死，也不要接受這些野蠻殘忍的胡人的統(tǒng)治?！?/p>

劉裕笑著點了點頭：“那我換個問題，若是這些胡虜是仁義的，是講和平的，比如苻堅這樣的仁義胡人君主，我們是不是就能接受他的統(tǒng)治了？”

劉敬宣一時語塞，過了半天，才搖頭道：“這個，我是不愿意接受的，漢人再壞，也是我們漢人，胡虜再好，也是胡虜，除非，除非這個苻堅能作為晉朝的臣子，平定天下亂世，然后解散胡虜?shù)能婈牐c漢人百姓一起編戶齊民，然后，然后再通過禪讓這種和平的手段來登基為帝，也許，也許我能勉強接受，不過，不過我想我還是不想當他的官員，寧可回到淮北山寨，做個自由自在的漢人。”

劉裕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這就是了，這種種族，身份的認定，是大過一切的，同樣，對于司馬氏來說，天下人看來，他們?nèi)匀皇呛戏ǖ木鳎m然北方的司馬氏皇帝向著劉淵，劉聰投降了，禪讓了，但是司馬睿還是在南方建立了政權(quán)，繼承了晉國的正溯，這也是天下公認的事，若非如此，我們百年前的祖先，為何會來投奔司馬睿，自認是晉國的子民，而不是象曹嶷這些北方漢人一樣，割據(jù)自立，統(tǒng)治一方呢？”

劉敬宣沒好氣地說道：“那時是需要個共主，而且最早的司馬睿，看起來也象是個亂世中能扭轉(zhuǎn)乾坤的人，只不過，后來他暴露出了自己的野心和貪婪，更暴露出他的無能，幾乎葬送了好不容易才穩(wěn)定的天下，就因為這樣，我的曾祖大人才會對他徹底失望，離開了軍隊，不再為他效力。至于后來嘛，是世家高門需要一個傀儡，坐在皇帝之位上，這樣才好操縱和控制皇帝，挾天子以令諸侯?！?/p>

“只有到了謝安的時候，掌權(quán)多年后，司馬曜坐上帝位后，想要親政，謝安出于大局考慮才愿意讓出相權(quán)，還給司馬氏皇帝，結(jié)果司馬曜拿回相權(quán)之后，他弟弟司馬道子也想專權(quán)，這才有了三次昌道之戰(zhàn)，把淝水之戰(zhàn)后的一片大好局勢給破壞，要我說，這是司馬氏的

xiong中大志語阿壽

劉裕笑著拍了拍劉敬宣的肩膀：“阿壽啊，時機還不成熟，司馬氏再怎么混蛋，也是天下公認的天子，我扶立司馬氏，助晉復(fù)國是得人心之舉，但我要是自己坐這位置，那我豈不是就成了桓玄了？在我沒有真正地建立蓋世之功，沒有平定天下，驅(qū)逐胡虜之前，這條路是走不通的。這只會讓我成為天下公敵，連希樂，無忌這些兄弟，都會與我翻臉成仇，北府軍也會陷入內(nèi)戰(zhàn)呢?！?/p>

劉敬宣用力地點著頭，說道：“寄奴，我明白你的意思，你終于肯走這帝王之路了，哈哈，我劉敬宣等了幾十年，就是要等這一天呢，這樣我再也不用成為司馬氏這幫狗東西的臣子，一邊為他們效命，一邊要提防他們害我呢?！?/p>

劉裕平靜地搖了搖頭：“阿壽，可能我會讓你失望了，我就算坐上這皇帝之位，也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樣，想要占據(jù)大權(quán)，然后千秋萬代，傳子傳孫，象司馬氏的皇帝那樣貪婪無度，死占著不放呢?！?/p>

劉敬宣有些意外，笑容凝固在了臉上：“寄奴，你，你這是？你這是什么意思？難道，你不想帶領(lǐng)大家奪取天下，有個好前程了嗎？”

劉裕正色道：“那么阿壽，還是我剛才問的這些問題，我?guī)值軅冇袀€好前程了，天下的百姓們的前程何在？如果我是象司馬氏的那些人，象以前的歷代皇帝，象世家高門那樣，只顧著自己，或者說顧著和我一起戰(zhàn)斗的同袍們，兄弟們，卻把天下百姓視為牛羊，要他們世世代代地做牛作馬，供應(yīng)我們子孫后代，那我這樣的奮斗，又有何意義可言呢？”

劉敬宣咬了咬牙，沉聲道：“當然是有意義的，你會帶著我們驅(qū)逐胡虜，平定天下，會帶著我們一起青史留名，至于天下的百姓，你也能還他們一個太平天下，讓他們從此可以安居樂業(yè)，難不成，這些只作耕種，不去打仗的人，也要跟我們享受同樣的權(quán)力和富貴嗎？難道這樣才叫公平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