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1313節(jié)（第1頁）

鳩摩羅什點了點頭：“所以，你想找一個不當(dāng)官，不掌權(quán)，為民請命，也有廣泛的民間尊重的人，以后為你來發(fā)聲，讓百姓起來反抗劉裕的這些暴政，這個人，你就看上了慧遠(yuǎn)，對吧?！?/p>

報復(fù)殺戮不可免

斗蓬微微一笑：“不錯，這個人非常符合我的要求，尤其是當(dāng)陶淵明這個曾經(jīng)的大公知，投身官場，沒那么高的公信力之后，我就要找個世人眼中不畏強權(quán)，不戀權(quán)勢的圣人，來承擔(dān)這個角色了。這回廣州守城戰(zhàn)，如果慧遠(yuǎn)能給全城的軍民以信心，支持他們守下城池，那在人們心中的地位，就會和千里回援建康，取得保衛(wèi)戰(zhàn)勝利的劉裕并駕齊驅(qū)。到了這個時候，我就可以通過各種方式，來利用慧遠(yuǎn)，對抗劉裕了，當(dāng)然，這需要你的配合和支持?！?/p>

鳩摩羅什笑了起來：“我怎么可能影響得了他呢？你剛才也看到了，慧遠(yuǎn)是個多么固執(zhí)的家伙，連命都可以不要。我要他跟劉裕作對，為敵，怎么可能呢？他自己也說過，認(rèn)為劉裕是真正能安天下的大英雄，劉裕的軍隊不會象亂世中的漢人軍閥和胡人酋長那樣殘害百姓。就算是盧嘏這個多年老同學(xué)，他也覺得不如劉裕和他們的北府軍呢?！?/p>

斗蓬的眼中冷芒一閃：“是的，他是個信仰強烈，慈悲為懷的人，跟羅什大師你這樣身在佛門，卻心中想著實際名利權(quán)勢的人不一樣。抱歉，我說得不太中聽，但你我之間，就不必這樣客套了吧?！?/p>

鳩摩羅什的老臉微微一紅，沉聲道：“我并不是真的多留戀權(quán)力，但我已經(jīng)過夠了給這個天王，那個大帝攻城滅國，然后拿各種百姓，僧眾們的性命要挾我的日子，只有具有了真正不被這些人間統(tǒng)治者們支配的地位，我才能更好地傳教布道，才能實現(xiàn)我修行成佛的偉愿。我要成佛，是要普渡眾生才行，不象你的修仙，哪怕讓天下萬民都去死，你也不會猶豫的?！?/p>

斗蓬微微一笑，擺了擺手：“大師，不要激動，我們的目的并不沖突，我也不是非要天下萬民去死啊，如果他們不妨礙我們的萬年太平計劃，我還樂得他們過得好好的，能不斷我們香火呢。只是，現(xiàn)在我們碰到了劉裕這個無神論者，在他看來，無論是我們天道盟的修仙問道之舉，還是你們佛教的普渡眾生之行，都是要跟他爭奪人力，財力，物力。是他不允許存在的，所以，他會是世家，我們神盟，你們佛寺的公敵?！?/p>

鳩摩羅什沉聲道：“但劉裕既然可以和世家高門妥協(xié)，作出讓步，就沒必要會對佛教下死手，慧遠(yuǎn)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跟吳隱之合作守城，以后一樣也可以為劉裕效力，他又不是那種要到處廣開佛寺，圈養(yǎng)僧眾之人，他現(xiàn)在自己還想著去天竺求佛取經(jīng)呢，不見得會和劉裕正面起了沖突?！?/p>

斗蓬的臉色微微一變，轉(zhuǎn)而笑道：“這個嘛，就需要我們助一把力了，人是會變的，慧遠(yuǎn)以前深山苦修，幾十年不問世事，雖然在佛教界有名氣，但天下人認(rèn)同他的并不算多。而且，他要是守下了廣州城，會給萬千人看成活菩薩，就算他自己不愿意，主動上門想成為他弟子的人，也絕不會少。到時候，他借著守城之功，也會向劉裕提出條件，要允許他開寺講佛，或者說，不少天師道戰(zhàn)敗后無處可逃的弟子，面臨要被晉軍清算，處刑的下場，他也肯定會慈悲心發(fā)作，去求情想收納這些人的，就象他到現(xiàn)在也不想讓劉裕要了盧嘏的命一樣?！?/p>

鳩摩羅什笑道：“這倒是我們佛教的教義呢，救人一命，勝造七級浮屠，能讓一個大惡人回頭是岸，那會是無上的功德，慧遠(yuǎn)大師應(yīng)該也是真的信這些，想靠了這些而肉身成佛，白日飛升呢。因為，他自稱是經(jīng)歷過佛祖顯靈，有過神跡讓他活了下來，所以，更覺得自己有義務(wù)在這世間成為佛祖的代言人，來普渡眾生呢，所謂的增開佛寺，如果是為了保護(hù)那些要被處死的天師道黨羽們的性命，倒是完全有可能呢?！?/p>

斗蓬點了點頭：“這就是了，天師道這次若敗，那會有數(shù)萬黨羽，連同他們的家屬，至少是十余萬人，要面臨晉軍將士的報復(fù)，下場絕不會好，就看這次在廣州，區(qū)區(qū)幾天，吳隱之他們就殺了上千被舉報的天師道記名弟子，這些只是城中的富戶而已，只是因為跟天師道有過一些捐贈合作，就沒了性命，更不用說盧循，徐道覆手下帶的部隊了，廣州之地，是天師道經(jīng)營了近十年的老家，無論是城中的漢人豪強大族，，還是山林間的蠻夷部落，與天師道有來往的，數(shù)以十萬計，劉?，F(xiàn)在本人回建康了，留下部將打掃天師道的殘余勢力，這些人為了軍功，絕對會讓天師道的俘虜們的首級，變成自己殺敵的功勞！”

鳩摩羅什的眉頭一皺：“難道劉裕不會明令禁止嗎？他不是說過，首惡必誅，脅從不問嗎？我看在五嶺以北，哪怕最近的雷池和左里，劉裕也沒大開殺戒吧，主動投降的新附天師道之人，不是都放走了嗎？”

斗蓬哈哈一笑：“這就是劉裕的高明之處了，沒錯，他嘴上是說要仁義，不能大開殺戒，但他內(nèi)心里清楚，上次他的一念之仁，放了盧循和徐道覆下海，結(jié)果釀成了今天的滔天巨禍，這次勉強平定了，可誰知道這些給放走的天師道舊部，會不會有朝一日再造反呢？就算不考慮這點，晉軍將士，北府軍兄弟這兩年有多少人死在天師道之亂中？他們的復(fù)仇之心，豈會因為對方投降，潰散就這么算了呢？”

“在五嶺以北，確實可能壓一下眾人的殺心，只誅那些三吳起就相隨的，或者是嶺南起兵前就在天師道軍中的老賊?？墒菐X南呢？這里是一直歸附天師道的，幾乎都多少與天師道有過關(guān)系，劉裕自己回建康，卻讓諸將們繼續(xù)追殺徐道覆與盧循，那首惡和脅從的區(qū)分，不就是他們說了算嗎？在廣州就開始誅殺所有和天師道合作過，當(dāng)?shù)厝伺e報過的人，廣州城外，那些部落，俘虜就更不用說了，他們一定會成為諸多少帥大將們，為了晉升時軍功賬下的首級數(shù)的。到時候我們的慧遠(yuǎn)大師，會親眼再見一片血雨腥風(fēng)，甚至是可怕的骷髏京觀，也會再現(xiàn)呢。”

后秦弘佛亦有因

鳩摩羅什高宣一聲佛號：“阿彌陀佛，罪過，罪過，那胡夏的赫連勃勃，也是這樣殘忍野蠻之人，全無人性，所過之處，如遇抵抗，必然是屠城立威，自他作亂起兵以來，不知我大秦有多少城池淪為死域，嶺北各處，起碼有十余個象廣州這樣的骷髏京觀，嚇得大秦的將士們聽到他的名字就發(fā)抖，不敢作戰(zhàn)?！?/p>

“似這樣的人間惡魔橫行，是天下萬民的不幸，所以斗蓬，我支持你的萬年太平計劃，也是想要早早地結(jié)束這個戰(zhàn)亂，亂世也許一時對你們天道盟有好處，但長遠(yuǎn)來看，戰(zhàn)亂不斷，天下長期地陷于戰(zhàn)火之中，也不是對你們的好事?！?/p>

斗蓬點了點頭：“一時的戰(zhàn)亂是我們都需要的，就象你們佛教，如果不是天下大亂，百姓們流離失所，無地可種，又怎么會斬斷塵緣，投身佛門呢？如果不是人間的帝王們要想在這水深火熱中，給百姓一點信仰與希望，讓他們能安于現(xiàn)狀而不至于聚眾謀反，你們又怎么可能有發(fā)展壯大的機(jī)會呢？”

鳩摩羅什的眉頭一皺：“那倒也未必，就象我們現(xiàn)在所在的奔牛寺，不就是僧眾希少嗎？在桓玄以前治下，這里可是有數(shù)百僧人的，現(xiàn)在就殘破成了這樣，若非如此，我們又怎么可能在這里見面議事呢？”

斗蓬微微一笑：“那是因為之前劉毅因為本寺方丈包庇過桓氏的殘黨，所以給劉毅一并斬殺了，從此無人敢來這里上香，僧眾們也漸漸地散去。這并非證明亂世中不需要寺廟，而是反過來證明，一個不容納佛教，不允許其大規(guī)模招收信徒，甚至?xí)铝钪鲃哟輾Х鹚碌慕y(tǒng)治者，是你最大的敵人。你好不容易通過幾十年的傳佛布道，讓姚興接受了佛教，讓你自己成為了國師，可要是劉裕一統(tǒng)天下，那恐怕天下的佛寺，百不存一?！?/p>

鳩摩羅什厲聲道：“劉裕再怎么會打仗也不過是一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，怎么能和我佛的強大無邊的法力相抗衡？姚興也好，苻堅也罷，包括呂光，他們?yōu)槭裁醋詈蠖家邮芊鸾?？不就是因為佛法無邊，可以渡化世人，收攏人心，讓人們不再爭斗，讓他們的統(tǒng)治可以穩(wěn)定嗎？”

斗蓬嘆了口氣：“大和尚，你想得太簡單了，佛教能在中原傳播，首要原因是最開始的佛圖澄大和尚，可以看到一些幻象，進(jìn)行一些預(yù)言，這不是什么佛法無邊，而是他具備了某些超越常人的能力而已，他用這種能力助石虎打仗，奪位，最后石虎利用他的這些預(yù)言，可以安定國內(nèi)人心，只說對他有利的預(yù)言，而那些對他不利的，則絕口不提。我沒說錯吧?！?/p>

鳩摩羅什沉聲道：“這不是什么超越常人的能力，這就是佛祖的法力，就象我，在龜茲的時候悟道，也多次看到了龜茲會被外來的大軍摧毀的幻象，并多次警告過龜茲王，但那時的他們以為我是在胡言亂語，并沒有當(dāng)回事，等到秦軍兵臨城下時再來找我，已經(jīng)太晚了?！?/p>

斗蓬笑了起來：“你這個預(yù)言能有何用？龜茲已經(jīng)是西域頭等大國，就算把你這個預(yù)言當(dāng)真，又如何去對抗秦軍的虎狼之師呢？再說了，如果破壞這個預(yù)言，那不就違反了你們佛家所說的因果循環(huán)，有違天道了呢？即使你以某種形式干預(yù)了，最后引發(fā)后續(xù)的一系列注定發(fā)生的事，都要改變，這樣因果混亂，報應(yīng)扭曲，只怕是佛祖也不愿意看到的吧?！?/p>

鳩摩羅什咬著牙：“就算如此，大勢不可改，不可變，但起碼可以救出一部分的百姓，讓多一些的人能活下來，這就是功業(yè)?！?/p>

斗蓬冷笑道：“你不是說這些劫數(shù)都是天注定的嗎，如果注定死于這些戰(zhàn)亂之中，那也是因果，是命運，并不是你能改變的，反之，那些能活下來的人，也是命不該絕，并不是你進(jìn)行了預(yù)言，就能拯救的。大和尚啊，你還是沒看清楚，人間的統(tǒng)治者，包括現(xiàn)在的姚興，他們要你做的，并不是真正地利用什么佛法無邊去改變什么，而是要讓你說出他們想要說的話，以安定人心，有利于統(tǒng)治。一旦你們這些佛教徒們說的做的和他們起了沖突，那他們就會象劉毅那樣，毫不猶豫地把你們消滅，甚至是斬殺?！?/p>

鳩摩羅什氣得白須飄飄，厲聲道：“不信我佛的，都是人間的修羅惡鬼，我佛祖必有無邊的法力，來收服這些魔鬼?！?/p>

斗蓬微微一笑：“我看，佛祖的無邊法力，就是放出赫連勃勃這樣的修羅惡鬼，打得大秦滿地找牙，讓姚興不得不把你奉為國師，讓你可以在大秦廣收門徒。不過，你自己也清楚，大部分的門徒，只是那些在嶺北諸城和城外的草原部落上，給赫連勃勃所攻破，家人盡亡，無處可依的人，尤其是老弱之人，這些人干不了什么活，如果要姚興動用國庫的存糧來養(yǎng)活，他是舍不得的，于是把這些老弱病殘扔給你，成為僧眾，由你們佛教自己圈塊地，供他們吃穿而已，畢竟，能以佛門弟子的身份活下來，就算吃的少點，也會感念佛祖的恩德與慈悲呢。”

鳩摩羅什厲聲道：“胡說，一派胡言。是我佛慈悲，庇護(hù)了這些已經(jīng)不想在塵世里生活的人，給他們一心向佛的機(jī)會罷了。如果按你說的，是姚興，是大秦不想要的人，那他何必再給我們開這么多寺廟，給我們很多的土地，讓他們耕作過活呢，他們可不是來吃白飯的！”

斗蓬哈哈一笑：“因為他們老弱啊，體力不行，打不了仗，如果是按以前那樣還要他們交稅，他們是不可能完成的，而且?guī)X表諸城多次給赫連勃勃攻破，城外的田地荒蕪，幾乎無人耕作了，只有遷到關(guān)中內(nèi)地，一方面征發(fā)關(guān)中丁壯去嶺表守城，一方面把他們的耕地圈為佛寺，供這些老弱耕作，大不了，不交稅了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