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2章 搶糧（第1頁）

當(dāng)葉云押著繳獲的戰(zhàn)馬踏過染血的城門，迎接他的是整座土堡的狂熱歡呼。

可這份狂熱尚未在城頭完全沉淀，五輛吱呀作響的牛車便駛?cè)氡?nèi)。車上裝載的，并非朝廷犒賞的米糧軍械，而是散發(fā)著酸腐氣味的霉變粟米與蟲蛀布匹。

“朝廷撥付的糧餉，”押運小吏鼻孔朝天，將一份薄得可憐的單據(jù)甩給楚虎，“路途損耗，扣除各項攤派，就這些了。”

葉云抓起一把粟米，粘膩的黑色霉斑在他指縫間粘連，幾只米蟲驚慌地扭動身軀。他身后，剛剛經(jīng)歷血戰(zhàn)的破虜營將士們，臉上的血色與榮光，正被一種冰冷的鐵青取代。

“這點東西，”葉云的聲音在死寂中響起，壓著雷霆，“夠塞誰的牙縫？”

“葉大人，”小吏擠出假笑，眼底卻藏不住輕蔑，“朝廷自有法度，下官也是按規(guī)矩辦事。邊軍艱苦，諸位將軍……還需體諒朝廷難處，自己多想想辦法嘛！”

“想辦法？”葉云猛地攥緊拳頭，霉變的米粒在他掌心被碾成齏粉，簌簌落下。那聲音不大，卻像一把重錘，狠狠砸在每一個破虜營將士的心上。

校場點兵臺下，堆積著那點可憐又可恨的“賞賜”。發(fā)黑的粟米散發(fā)著刺鼻的霉味，蛀空的布匹在風(fēng)中抖落著蟲屑和朽爛的布條。

破虜營五百健兒，按軍陣肅立，鴉雀無聲。唯有粗重的呼吸聲和壓抑的怒火，如同地底奔涌的巖漿，在沉默中醞釀著毀滅性的力量。

葉云按刀立于高臺，玄甲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幽光。他沒有長篇大論的控訴，只是緩緩掃過臺下每一張年輕卻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臉。

那些臉上，有尚未完全褪去的戰(zhàn)場戾氣，有對封賞的渴望，此刻，更被一種深刻的屈辱和冰冷的憤怒所取代。

“袍澤們！”葉云的聲音不高，卻異常清晰地穿透校場的寂靜，帶著金鐵摩擦般的質(zhì)感，“朝廷的‘厚賜’，都看到了？”

他猛地一指臺下那堆散發(fā)著腐敗氣息的垃圾：“霉米！爛布！這就是我們用韃子的血、用自家兄弟的命換來的東西！”

“吼！”五百人壓抑的怒火瞬間被點燃，化作一聲低沉的、野獸般的咆哮，震得校場四周的土墻簌簌落灰。

徐山、張狗蛋、二狗等悍將，更是目眥欲裂，拳頭捏得咯咯作響。

“上面的大老爺們，錦衣玉食，高坐明堂！克扣我們的糧餉，吸吮邊關(guān)將士的血髓！還要我們‘體諒’？還要我們‘自己想辦法’？”

葉云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如同驚雷炸響，帶著滔天的殺氣，“好！那我們就按他們的‘規(guī)矩’來！自己想辦法！”

他猛地抽出腰間長刀，雪亮的刀鋒直指北方莽莽群山，陽光在刀身上跳躍，映亮他眼中那比刀鋒更冷的寒芒：“韃子搶得，那些趴在邊關(guān)吸血的蠹蟲搶得，為何我破虜營搶不得？！”

“搶！”徐山第一個振臂怒吼，脖頸青筋暴起。

“搶他娘的！”張狗蛋緊隨其后，聲音嘶啞。

“搶！搶！搶！”五百條喉嚨迸發(fā)出同一個字眼，如同決堤的洪流，帶著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復(fù)仇的熾熱，在校場上空匯聚成一股席卷一切的狂暴颶風(fēng)。

那聲浪幾乎要將點兵臺掀翻！連日血戰(zhàn)、斬將奪旗積累的兇悍殺氣，被這克扣的霉米徹底點燃，化為最原始的掠奪欲望。

什么王法，什么天和？在這絕境之下，活命，養(yǎng)活手下這群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，才是唯一的“天和”！

葉云任由這狂暴的聲浪沖刷了片刻，才緩緩壓下刀鋒。校場瞬間重歸死寂，只有五百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死死盯著他，等待那道最終的命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