鮫靈終于睜開了眼睛。
那雙眼睛,像沉在深海底的寒玉,初時(shí)蒙著一層霧,茫然而空洞。
然后,那目光落在臨荼身上,停頓了。
沒有預(yù)想中的暖意,也沒有久別重逢的驚濤駭浪,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海,冰冷而遙遠(yuǎn)。
記宛央微微側(cè)過頭,避開了臨荼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注視。
喉嚨像被粗糲的砂石堵住,又干又痛。
臨荼往前踉蹌一步,膝蓋重重砸在冰冷堅(jiān)硬的地面上,骨頭撞得生疼。
“對(duì)不起……”
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破碎地?cái)D出喉嚨,“對(duì)不起……”屋室里只有臨荼粗重壓抑的抽氣聲。
記宛央依舊沉默地躺著,銀色的長發(fā)像凝固的月光,襯得記宛央皮膚愈發(fā)蒼白透明。
“求你…央央…不要再離開我……”
眼淚滾燙地砸落在膝前的地面,暈開深色的shi痕。
臨荼語無倫次,積壓了不知多少日夜的思念、悔恨、恐懼,此刻全都混著淚水洶涌而出,“這些年……沒有一天……沒有一天不想你……”臨荼淚眼模糊地抬起頭。
記宛央竟然撐著邊緣,慢慢地、有些吃力地坐了起來。
那雙眼睛凝視著臨荼,里面翻涌著某種臨荼無法解讀的東西。
然后,記宛央身體前傾,也緩緩滑下石臺(tái),同樣跪在了冰冷的地上。
就在臨荼面前。
記宛央低下頭,前額輕輕地、試探地,觸碰上了臨荼的額頭。
他們跪在的地上,額頭相抵,呼吸在極近的距離里無聲地交融。
臨荼甚至能看清記宛央眼瞼上極細(xì)微的、近乎透明的藍(lán)色小鱗,隨著呼吸微微翕動(dòng)。
“阿臨……”
記宛央開口了,“我…也未曾有一刻安寧。
”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問出那個(gè)懸在心頭的疑問:“當(dāng)年……為什么?為什么你的身體……”為什么那般虛弱,虛弱到只能陷入長眠?記宛央沉默著,避開了臨荼的追問,只是那相抵的額間,涼意似乎更深了一重。
*日子像溪流。
記宛央回來了,屋室里不再只有臨荼一個(gè)人的呼吸和回聲。
記宛央變了好多,他不再像沉睡之前那樣,無時(shí)不刻都想黏著臨荼。
只是偶爾,在昏暗的光線里,臨荼捕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