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處掌聲響起,處處掌聲皆聞,數(shù)不盡的贊許紛至沓來,玉樓江畔盡嘆國仇家恨。
人聲鼎沸之時,謝棲羽卻握緊了長笛,側(cè)首垂目,似鳥鳴襯托里愈靜的一座山。
蘇荻起身上前,撥開珠簾。
那本是清艷動人,能叫流云蔽月的一張臉,此刻卻籠上一層楚楚愁容。
眼尾殘紅若零落的桃花,眼波粼粼若破碎的薄冰。
一顆無聲的淚緩緩滑落,凝在頰邊,染著月光,勝于世間一切璀璨珍珠。
蘇荻似有些看怔了。
謝棲羽抬眸看她,薄唇微動,緩緩道:“故園情起時,最摧故人心。
”蘇荻輕嘆一聲:“美人落淚,真是令人心碎。
”她默默掏出一張銀票,親手折進(jìn)謝棲羽錦袍的胸前交領(lǐng)處,順勢拭去那顆晶瑩淚滴,搖了搖頭再嘆一聲:“這小珍珠可有點貴。
”哪知,謝棲羽竟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她的手,眸中浮上一絲清淺的笑意:“再掉一顆,姑娘可還有這打賞?”蘇荻慢慢眨了眨眼,眸中透著幾分天真:“怎么,公子也會計較這些銅臭之物?”她本不必以公子之稱喚他,可不知為何,話至嘴邊,竟覺這個稱呼最為自然。
謝棲羽凝視著她,輕言細(xì)語:“怎么,姑娘覺得棲羽俗氣了?”眼神與話音皆繾綣之極,蘇荻但凡定力稍弱,三魂六魄怕是早已不知何處,當(dāng)愿散盡家財博美人一笑。
但蘇荻畢竟已是個見慣男人且見慣男人手段的姑娘,她只是饒有興趣地問道:“以公子之姿,也早該坐擁金山銀海了。
”謝棲羽不語,望向她的眸中又起一層水霧。
蘇荻忙道:“不摧人心,不摧人心,我敬佩公子出淤泥而不染!我的錢也不是大風(fēng)刮來的,付不起你的小珍珠!”謝棲羽聞言,斂起幽怨,又掛上清淺一笑:“不知姑娘這生財之道……可否說與棲羽開開眼界?”蘇荻目光灼灼,表情認(rèn)真又誠懇:“我心憐公子,當(dāng)然愿傾囊以授。
”“但,”蘇荻輕佻地捏了捏他的下頜,“我有一問,公子當(dāng)據(jù)實以答。
”謝棲羽輕輕點頭。
“公子求生財之道,圖的是隱姓埋名的太平富貴,還是東山再起的謝氏榮光?”驚詫一掠而過。
謝棲羽迅速恢復(fù)如常,眼波再度粼粼,低聲道:“姑娘又提故人事……”這哀憐之貌實在動人心魄,蘇荻忍不住手指上移,捏了捏那玉般潤澤的面頰。
他人雖清瘦不勝衣,面頰處的曲線卻很柔和,捏起來亦柔軟細(xì)膩。
謝棲羽下意識地躲避,與那蔥蔥玉指頓生罅隙。
轉(zhuǎn)念回神,卻又將面頰默默送回,重新貼上了那微涼的指尖。
蘇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,攬衣起身,攜起他的手輕快地向畫舫外走去,“走,我教你如何賺錢。
”蘇荻問他要了一條絹帕,走回了那條繁華熱鬧的落花街上。
在包子攤前,用那絹帕換了十屜牛肉包子;在繡坊門前,用那十屜牛肉包子換了一副精致的山水蘇繡;在衣行門前,用那精致的山水蘇繡換了一件蜀錦裙裾;在首飾鋪門前,用那蜀錦裙裾換了個紅寶石蜻蜓金簪。
挨家挨戶的商販們都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,但畢竟都受過她散財童子的恩惠,此刻也到了投桃報李的時候,任她想換些什么物件,都痛痛快快地由她去了。
最終,蘇荻隨手?jǐn)r下一名酩酊大醉、正嚎著家有河?xùn)|獅的錦衣男人,將那金簪在他眼前一晃,嫵媚笑道:“此物乃遍尋豫臺難覓的稀世珍品,若獻(xiàn)與夫人,定能博佳人一笑。
”錦衣男人直勾勾盯著那金簪,亦或是蘇荻,根本移不開眼,哆哆嗦嗦地從衣袖中摸出銀票。
蘇荻不耐他動作遲緩,輕飄飄自己上手一抽,五百兩銀票就這么水靈靈的換了主人。
蘇荻轉(zhuǎn)身便借花獻(xiàn)佛,盈盈笑問:“公子可學(xué)會了?”謝棲羽輕輕蹙起眉峰,薄唇幾番輕顫,清澈漂亮的眸子里滿是“這非君子所為”的問心有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