鳴川的回應里透著蘇荻從未聽過的溫柔:“你們怎么來了?雨勢滂沱,馬車怕也是要漏水的。
”那女子接過車夫手里的紙傘,遞了上來,笑盈盈道:“這雨下得又大又急,還不知什么時候停。
你既不肯回去,只能我來送傘。
”稍頓,眼里透著股狡黠,嗔道,“先說好,可不是我要送的,是你兒子非要送的。
”一記驚雷轟然炸響,蘇荻一時分不清這聲雷是來自天邊還是來自腦中。
鳴川竟然已經(jīng)娶妻生子了?謝棲羽知道嗎?蘇荻立刻冷靜下來,不,謝棲羽不知道。
無論謝棲羽與鳴川的關系多么深厚,鳴川于謝棲羽而言,終究不過是個理應隨叫隨到的家臣而已。
哪怕危急之際謝棲羽愿意對鳴川舍命相救,平日相處也不會問起鳴川家住何處,是否成親這類問題。
蘇荻猶豫了。
落花樓也好,鶯娘也罷,皆只是謝棲羽沉冤洗雪萬里之行的開端。
前路迢迢,兇險難測,不知還將經(jīng)歷多少劫難,更不知有多少人為此犧牲。
鳴川已有這樣的嬌妻愛子在懷,何必再隨謝棲羽踏上這條不歸路?若有不測,這一家老小又該如何是好?蘇荻久久凝望兩人,直到那女子重回馬車,車輪轆轆,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。
巳時已到,依舊風雨大作。
鳴川撐起長傘,步入雨中。
蘇荻向前一步,大聲喚著他的名字:“鳴川。
”她不該替任何人去做命運的選擇,哪怕有人決意赴死。
鳴川居所位于城北平安巷內(nèi)。
幽靜小院一座,家中仆從兩人,妻子溫婉,小兒可愛,正值雨后初晴,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。
會客小室內(nèi),蘇荻和鳴川對坐敘談。
鳴川神色靜和:“我隨公子在豫臺六年,初時滿腔熱血,一心欲為謝家正名。
時日一久,知曉此事艱難,難免倦怠。
夫人默默照拂四年,蹉跎大好年華,此恩此情,我無以為報,是以娶她為妻。
但此事一直未敢稟明公子,恐公子誤會我有離去之意。
”遠聞稚子嬉鬧之聲,蘇荻道:“你若想與妻兒長廂廝守,謝小公子那里我自會有其他交代。
”鳴川搖頭:“謝氏祖訓,人無二主,心無二志。
公子但有差遣,鳴川萬死不辭。
”蘇荻輕嘆:“何必。
謝氏大廈已傾,即便沉冤昭雪,也不是從前那個謝氏了。
謝棲羽為謝氏赴湯蹈火,是他身為謝氏遺孤的命途所在,而你本不必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