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興過了,才沐浴更衣,躺在榻上便沉沉睡去,一夜無夢。
這個夢應當是早上做的,夢里謝字卿背對著她一言不發(fā),宋疏遙心中一痛,快步迎了上去:“謝字卿,我再也不來找你了。”
謝字卿并不轉身,半晌,從喉嚨里擠出一絲極涼的冷笑:“如此甚好?!?/p>
“好,”那種嘲弄讓宋疏遙喉嚨滯澀,淌下一行眼淚,半晌道,“你永遠都別后悔。”
謝字卿回眸,仿佛看個笑話一樣看她,冷笑道:“我后悔?我為何后悔,你可知若不是你每日上趕著過來,我連見你一面都不想?!?/p>
倏然,宋疏遙攀上了他的手腕,她仰頭時,眸間有水光,質問道:“你說的可是真心話?”
不等他回答,遠處忽然傳來兩聲呼喚:“娘子,娘子。”
謝字卿瞥了一眼,眸光更冷道:“那些不都是你的情郎嗎?各個都為你死心塌地,你何必在我這日日委屈?!?/p>
宋疏遙顧不得擦淚,一臉茫然地轉身去看,只見身后密密麻麻的一群年輕男子,那些人對上她的目光,立即喜笑顏開,張開雙臂呼喚道:“娘子!娘子!”
“娘子!娘子?”
宋疏遙一個激靈,瞇著眼睛緩了片刻,抬起眼皮才發(fā)現(xiàn)外面天色大亮,估摸著有辰時了。
“娘子,今日府上家宴,要快些起來去迎長輩了?!毙〉氖质f火急道。
竟然是個夢,還好是個夢。
宋疏遙暗暗舒了口氣,緩緩起身,拍了拍小蝶的手背:“對,家宴,我怎的把這事忘了,快,速速更衣?!?/p>
語畢,五位侍女魚貫而入,將宋疏遙架了起來,梳洗地梳洗,穿衣地穿衣,忙得不亦樂乎。
長輩面前,她需得裝扮地溫婉些,便梳了兩個乖巧的發(fā)髻綴上絲帶,穿了件粉色的外袍,更顯得清麗可人。
約莫小半個時辰,宋疏遙才火急火燎出了門,提著裙擺剛過了中門,迎面便撞上一個人。
還好她眼疾手快,步子一頓,抬手按住門廊,身子晃了晃便穩(wěn)住了,一縷清淡的梅香劃過她的臉頰,半晌后她的鼻息里都是這股似有若無的凜香。
對面那人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扶,堪堪攬住了她纖薄的肩膀,見她并無大礙,馬上便將手放下,恰如其分,毫不逾矩。
宋疏遙這才抬眼一望,只見那人一身玉色袍,風華絕代,遺世獨立,眉眼淡然溫潤,似紛飛在天地間的一片雪花。
他笑起來很是好看,謙謙君子,聲音也動聽:“在下蘇忱,有幸得見宋娘子,方才唐突,還請宋娘子見諒?!?/p>
“蘇大人認得我?”宋疏遙也笑了起來。
在家宴上見到蘇忱,宋疏遙并不覺得奇怪,蘇忱的家鄉(xiāng)在蜀州,距東都幾千里,作為宋世群的得意門生,邀到府上用飯很是正常。
宋疏遙方才一眼便認出了他,那日雖只是長亭水榭遙遙一望,可蘇忱的風姿的確非同一般,不愧是東都權貴人人爭搶的女婿。
若說謝字卿讓人感到熱烈,蘇忱便令人覺得清冷,與他相對而望,仿若立于林間的涼霧之中,讓人神清氣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