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姨丈看了譚有義一眼:這分明就是威脅。
他的銀錢放在這個大盤子里確實是不算什么,都不夠塞牙縫的。但這也確實是自家的一半家當。再加上,當初填這個數(shù)額的時候,譚有義很講情分,他說:“老兄,你只管把能拿出的現(xiàn)銀都往出拿,后續(xù)的花費我替你出了,將來利潤不少分潤你?!?/p>
自己當時真就認下了這個事,家里留下了不足十萬兩的現(xiàn)銀,剩下的全押了。
這工程開始了半年,譚家確實沒從自己要過一文錢,不知道是譚家替自己出了,還是他們幾家把自家的平攤了。
當時真就是為了多占一點點股的!現(xiàn)在卻拿人手短。
彭姨丈只能說,“去京城可以……可我的面子不好使?!?/p>
“尊夫人……”
彭姨丈嘆了一聲,沉默了半晌,只能再去找妻子,“你看……事成了這樣,咱家押進去那些……”
“那總不能只押咱們的。后續(xù)咱們什么可沒參與……這半年該咱們付多少工錢和開銷錢,咱們認了就完了。回頭朝廷必不能怪罪,這銀錢自然就能要回來?!?/p>
周姨媽不去,她轉(zhuǎn)過身子,攪著手里的帕子,“你先別把自己弄的跟他們一樣,用鞭子打人,欺壓良善的事你又沒干,你怕什么?他們要算后賬,叫他們算便是了。咱就當是虧了幾萬兩銀子,徹底的撕扯干凈,豈不兩廂便宜?何苦現(xiàn)在去趟這渾水?”
“你倒是說的容易,可他們?nèi)羰欠纯?,一口咬定有我,那能干凈的了么??/p>
“他們又不蠢!明知道咱們跟林家的關系,還敢誣陷?若真實那樣,那我外甥女必不會不管。你不給她添麻煩,需得救命的時候她自會救你;你若給她添麻煩,那你就是最大的麻煩,她豈能容你?”
彭姨丈問說:“那……我不能去?”
“去……那就去!去了就實話實說?!?/p>
到底是婦人見識,“若是如此,那以后咱們可怎么在本鄉(xiāng)本土過日子?做生意?”
周姨媽就說,“不做便不做,將作坊交給其他房頭經(jīng)營,一年怎么還不分幾萬兩銀子。咱們手里那么些銀錢,只管往京城去便是了。買了私宅,再買個幾個鋪子。京城的營生差的了?
咱自己的紙,選了好的只管往京城送,焉有賣不出的道理?不說別的,就只……那報紙你就沒覺得那是上好的生意?不管說全叫咱們貢紙,就只有一成是咱們貢的,每天得賺多少?更有衙門里的用紙。這需得衙門采購!只要東西好,只要價錢合適,這營生做不得么?
叫我看呀,這生意便是做生不如做熟!就像是那修路,誰也不懂,就覺得朝廷不能怕騙百姓的銀子,就真敢往里砸。覺得那就是千秋百年,給子孫后代留下的聚寶盆?也是利欲熏心了的。
就沒想著,朝廷是不騙百姓的銀子……可一旦脅迫了朝廷,那跟反賊有甚區(qū)別?就像是作坊里的幫工要造東家的反,你能留?”
彭姨丈看了她一眼:“你這是受了誰的指點了?”
“那你可小看我!”周姨媽白了他一眼,“族里就這點產(chǎn)業(yè),家家都有作坊,對外都是彭氏??稍圩约褐溃瑸榱松獾?,族里也沒少相互排擠。這次,我妹夫和外甥女不可能再賣你面子。若是族里知道你沒這個面子,咱們的作坊怎么辦呢?生意還能做嗎?”
彭姨丈靠在邊上不住的扇風,哪里沒有爭斗呢?族里還不是一個樣。
周姨媽就說:“族里排擠,又跟其他大商戶鬧的不愉快,其他的人也只說你是不顧本鄉(xiāng)本土的顏面……往后怎么辦?與其為這個事求我妹夫和外甥女,倒不如咱們挪一挪?!?/p>
那話怎么說的?“樹挪死,人挪活。挪到京城,便是有事麻煩我妹妹一家,那也是咱自家的私事,不扯朝廷的事,親眷之間幫幫也沒什么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