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從紅旗溝的貧瘠落后寫起,寫到顧建業(yè)的到來;她寫那場驚心動魄的糧倉保衛(wèi)戰(zhàn),寫那拔地而起的、溫暖如春的新房子;她寫夜校課堂上那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睛,寫建筑隊在縣城創(chuàng)造的奇跡
最后,她才寫到了那個宏偉得近乎不切實際的水電站計劃,以及那個卡住了所有人喉嚨的、關于“光”的難題。
她的筆下,沒有絲毫的夸大和渲染,只有最樸實的白描和最真切的情感。這封信,與其說是求助信,不如說是一份飽含著一個年輕知識分子理想與激情的實地調研報告。
寫完信,她將其與自己之前撰寫的《紅旗溝新農村建設紀實報告》以及拍攝的所有照片,一同裝進一個厚厚的信封,通過最可靠的渠道,寄往了省城。
幾天后,省地質大隊家屬院,周懷安的書房里。
老人戴著老花鏡,一字一句地讀完了孫女寄來的信和報告。
他的手,在微微地顫抖。
煙灰缸里,早已堆滿了煙頭。
他原以為,自己已經足夠高估顧建業(yè)了。但此刻他才發(fā)現,自己看到的,依舊只是冰山一角。
蓋房子,辦工廠,搞教育現在,好家伙,竟然已經開始著手設計水電站了?!
這個年輕人的抱負,簡直恐怖!
他看的不僅僅是水電站這個項目本身,更是看到了顧建業(yè)在整個過程中展現出的、那種可怕的系統(tǒng)性思維和長遠布局。他不是在解決一個問題,而是在構建一個可以自我發(fā)展、自我造血的全新生態(tài)!
但銅線的問題,也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。
正如林博文所想,即便是他周懷安,也不可能憑一句話,就從國家計劃中,憑空調撥出如此大量的戰(zhàn)略物資。這違反原則,也超越了他的權限。
他沉默了許久,在書房里來回踱步。
最終,他做出了一個決定。
他沒有直接動用自己的私人關系,而是拿起筆,以“省地質勘探大隊總工程師”和“省重點項目技術顧問”的雙重身份,親自撰寫了一份正式的、呈報給省革委會最高層的專題報告。
報告的標題是——《關于將“紅旗溝模式”提升為省級扶貧與技術創(chuàng)新雙重試點,并就其“小型水力發(fā)電項目”所遇瓶頸申請?zhí)厥庹咧С值恼埵尽贰?/p>
報告中,他不僅詳細論證了顧建業(yè)水電站方案的技術可行性和巨大價值,更將其,上升到了一個全新的戰(zhàn)略高度:
“紅旗溝模式的核心,并非簡單的脫貧致富,而是一種以技術創(chuàng)新為引擎,以內生人才培養(yǎng)為支撐的、可持續(xù)的鄉(xiāng)村發(fā)展新道路。其水電站項目,若能成功,不僅能解決一個村的用電,更能為我省乃至全國廣大偏遠山區(qū)的能源自給問題,提供一個極具復制價值的樣板!其戰(zhàn)略意義,不亞于任何一個大型工業(yè)項目”
“鑒于此,我懇請省委,能將此項目作為特殊案例,向上級——國家計劃委員會和相關部委進行專題匯報,為其申請一筆技術創(chuàng)新試點專項物資,以解燃眉之急”
他將一個村子的求助轉化成了一個具有全國性戰(zhàn)略意義的“試點項目”申請!
寫完報告,他將周靈的信和報告,連同自己這份沉甸甸的請示,一同放入一個標有“絕密”字樣的檔案袋中,蓋上自己的印章,親自交給了省委的機要秘書。
他知道,能做的,已經都做了。
剩下的,只能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