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她伸手,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,“大司馬,可還記得此物?”
一枚小巧透亮的暖玉紋章,在壁燈的照射下異彩非凡,幾滴春水也被暖燈映照得晶瑩剔透來。
他睜開眼看過去,眸光劃過些許晦暗,隨后握著鎏金火鐮的手漸漸收緊。
室內(nèi)莫名冷了幾分,姜采盈斂眉,手心往外冒汗。
這枚玉章,是十年前衛(wèi)衡所贈。
十年前,衛(wèi)衡還只是錦州通縣一無名人士。傳聞他的父親曾是通縣縣令,慶豐二十九年被“烏桐官案”波及入獄,,那是他花掉一年積蓄從波斯進貢的使臣那兒費力換來的。
相傳這枚紋章,乃是波斯愛神瑪什雅娜的最后一滴眼淚幻化而成,象征著愛情里的等待與忠貞。
那枚紋章,她丟了無數(shù)次。雪夜寒風里,衛(wèi)衡冷著臉,二話不說扎進結薄冰的池子里,撿了一遍又一遍。
最后一次,衛(wèi)衡將這枚紋章遞給她的時候,姜采盈正在為最近剛隨父入京的淮城四小將英姿癡迷。
聽說那幾位少年將軍入城的時候,全盛京的少女都爭相夾道歡迎。為首的那位,白鎧紅衣,坐在馬上發(fā)尾飛揚,意氣風發(fā)地很。
她想去勤政殿看看,卻被父皇嚴肅斥退。眼見年關已過,他們就要返回漠北了,姜采盈正急得很。
他那時冒出來,姜采盈自然反身,煩躁地將手中握著的火鐮往他身上一丟。
“能不能別來煩本公主?父皇讓你跟著本公主,你就要當本公主的狗么?”
回答她的,是一片寂靜。
呲呲的火星瞬間被淌水的衣物澆滅,卻如滾燙的巖漿一般在衛(wèi)衡的手臂上燙出一塊紅色,煙霧彌漫著,將他的痛意掩住。
為了撿那枚紋章,他將外衣全脫了,只留一件單薄的里衣緊貼著肌膚,寒風將他的唇凍得蒼白。
待煙霧散開,衛(wèi)衡露出他shi漉漉的眼神來,眸光里滲著一絲冷意,“公主不要,那臣從此不會再強求?!?/p>
衛(wèi)衡轉身就走,竟忘了行禮,步履也似比平時快些。姜采盈心中有些心虛,一低頭,檐梁之下的木板上低落著一大灘水漬,被月光反射得刺眼。
他,在此候了多久?
她的臉仿佛被炭火灼燒了一般,回頭叫住他:
“哎,你等等”
紋章,她最終還是收下了。
可是心意,她無暇顧及。
只記得那晚月色朦朧,而他落寞又怨恨的神色,如灌木叢中荊棘一般,隱秘而刺痛。
誰會想到,衛(wèi)衡后來會逐漸升為大司馬,掌六州軍政。
自少帝上位以來,他機關算盡,玩弄權勢。不僅成功將朝中六部盡握手中,就連京中羽林軍也獨獨聽他號令。
如今,年僅十七歲的少帝尊稱他為“亞父”,國政軍要事無巨細,一一都要與之商量。
文武百官看準風向,對其愈發(fā)諂媚,昔日臣子氣節(jié)蕩然無存。久而久之,即便是圣旨昭令,只要大司馬未點頭,群臣也不敢貿(mào)然施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