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采盈瞬間低下頭來,作咳嗽狀。
她眼眸深黑,放緩音調,解釋道:“許是久病身乏,有些煩躁。不知長遙哥今日可有其他事情,能否陪本公主去外頭走走?”
再抬頭時,她眼神里又恢復了一貫的小心和期許,哪里還有半分剛剛的灼灼之態(tài)?
李漠心中疑慮頓時消散,他當公主是無故轉了性子,原來還是變著法兒想黏在他身邊。
只是,這一次,她的演技長進了些,竟叫他也險些看岔了眼。
李漠笑得有些寵溺,又伸出手去摸姜采盈的頭,“有何不可?你呀,玩心還是如此之重。只是你的身體若要休養(yǎng),街上嘈雜反倒無益。前年陛下曾賜給父親幾座京郊的宅子,那兒清凈,倒是適合養(yǎng)病。”
姜采盈忍住心中厭惡,面上卻配以柔柔一笑,“不是去玩。”
李漠挑眉,狀似耐心傾聽。
“年前太妃娘娘曾傳來口諭,命我協(xié)助三皇嫂主持三月的探春宴??赏蹂┥┯性性谏恚悦覅f(xié)理此事。已經(jīng)將這事全權交付于我。前些日子我臥病在床,無暇顧及。如今痊愈了,總得為皇嫂分分憂?!?/p>
“你啊,終于知道急了?!崩钅孕σ庥梢晦D眸,面容上的嫌惡與不屑直白地不需掩飾。
姜采盈裝作沒看到,只道:“皇嫂說,她有意邀請近來京城中人人熱議的雪姬娘子入宴,為眾人舞樂助興?!?/p>
聞言,李漠止不住眉梢微挑。前年,他不過與她府中侍女交談了幾句,那侍女便被公主亂棍打死丟了出府
如今,是她的試探么?可自己與雪姬娘子,僅有過那日的一面之緣。
“世子,你在想什么?”
李漠這才回過神來,他掩去心中所想,“嗯?公主,你說什么?”
“我說,我想請那位雪姬娘子十日后赴探春宴,為眾人演奏《洛雪詞》驅兇兆吉,為皇嫂開春降生的小世子祈福,你覺得怎么樣?”
“這”李漠沉吟片刻,“雪姬娘子雖名動京城,可畢竟身份低賤倘若在宴會上沖撞了貴人,到頭來豈不連累了公主?”
話說出去片刻,未聽到回復。李漠這才注意到公主看他的眼神靜靜地,有些寒意。
好一個,身份低賤。
前世安清嵐死后,雪姬娘子便也不知所蹤。一年后的某個冬日,她突然在姜采盈看戲的梨園出現(xiàn),說她已經(jīng)懷了李漠的孩子,請求她準許開春時隨他們一起漠北
姜采盈當時自然火冒三丈,正欲發(fā)作時李漠出現(xiàn),他將自己攬住懷中,溫潤地安慰道:“公主殿下,我們大婚在即,這種事便交給我來處理罷?!?/p>
后來,便沒有后來了。
她當時只當雪姬娘子走投無路在胡亂攀咬,長遙哥這么愛她,怎么可能在未娶她過門前就與一個伶人亂情
他又怎么敢這么做?
如今看來,這種種一切早已種下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,是她前世太蠢,太天真,活在他人造的幻夢中不愿醒來。
雪姬娘子死后的那封信,字字泣血。
可到頭來,在李漠眼中卻變成了上不得臺面,倘若雪姬娘子知曉他俊秀風雅下的面容,可還會如此癡情忠心,為他熬盡青春年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