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階向她行禮,“公主殿下,這是要出去?”
她不欲多說,只單回一個字,“嗯?!?/p>
賀階面上有些遲疑,“公主殿下,天色已晚,您只帶一人出行恐怕有些危險?!?/p>
姜采盈眼皮掀了掀,也不在乎衛(wèi)衡的幕僚究竟是真的關(guān)心她的安全,還是只擔心她出去泄露什么秘密。
“本公主是要去赴護國公府安少卿的升遷宴,怎么,衛(wèi)衡都準了,你還要攔本公主?”
賀階趕緊作揖行禮,“屬下不敢?!?/p>
姜采盈冷哼一聲,視線從他身上撇過,“攬月,我們走?!?/p>
等上了馬車,賀階才松口氣,公主今日火氣怎么這么大?
暮色初臨,青帷馬車碾過陵都城的青石板路。馬車外人流如潮,姜采盈斜倚錦墊,蔥白指尖將紗簾挑開半寸,滿城燈火躍入眼簾。
這樣安寧祥和的景象,要是一直都有該多好…
“姑娘,我們到了?!贝蠹s一刻鐘過后,攬月輕叩車轅為她掀開了車簾。姜采盈垂眸整理衣裙,她今日穿的是杏紅紋金衣裙,下車時裙裾如流云般滑過檀木車轅。
她仰頭去看,護國公府的的朱門前,兩盞鎏金燈籠高掛,府內(nèi)笙簫聲隱隱傳來。
早有府中奴仆等候在門外,見公主過來連忙迎上來。管家正欲通報,姜采盈卻擺擺手攔下,“不必聲張?!?/p>
宴會設(shè)在安府的亭臺水榭之中,周圍花團錦簇,曲徑通幽。
越走近,絲竹之聲越發(fā)動人。
庭院之中笑語不斷,有人高談闊論,“陸大人此番見論,我等倒是聞所未聞吶。自古以來君臣有別,更遑論是君民之間?!?/p>
“是啊,要知道今大云各地,仍有不少地方民風凋敝,若不嚴刑律法以立國威,恐怕民間宵小四起?!?/p>
更多人附和,一時間竟蓋過了絲竹之聲。
姜采盈在離水榭不遠的地方駐足。
只見忠肅侯府的何文澤走上前去,拍了拍安禮弘的肩膀,“正所謂,法典之下莫有狂徒。懷良,此次你南下治水當最清楚。我聽說,汝城的百姓在遇水災時,立刻就將郡守府圍了個水泄不通,還破門而入,將郡守府里的東西全都洗劫一空??梢姺ǘ然膹U的影響?!?/p>
他眸子一轉(zhuǎn),向著如今的朝中新貴陸執(zhí)安輕笑,“陸學士,莫非真的以為仁義能治亂世?”
身旁傳來一聲斷呵,何文愷表情嚴肅,嘴角下壓,“肅節(jié),如今陛下御宇天下,四海升平,何來亂世一說?”
何文澤額間生汗,“是是是,在下言之有誤自罰一杯,望各位勿怪?!?/p>
好在今日宴會中各人大多都是是世家蔭簪之后,自小熟識。何文澤的言論并未引起多大的轟動,他也在兄長何文愷的語言警告中心虛地垂眸,再不敢張揚。
眾人只見陸執(zhí)安拂袖起身,“諸君可曾見過壓簧?愈是用力下按,反彈愈烈。嚴刑峻法如同在民心上壓巨石——”他忽然將茶湯潑在地上,“請看這水,強堵則潰堤,疏導反成江河?!?/p>
柳公仁眉眼溫柔,也提出自己的見解,“可若無律法,盜匪橫行如何是好?”
“盜起于饑寒?!标憟?zhí)安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,“這是前些日子從汝城呈遞上來的折子,安大人深入災區(qū),想必也見到過百姓以樹皮充腹的慘狀吧。”
亭臺之下,被廊檐擋去大半張臉的安禮弘眉心擰著,語氣有些沉重,“是啊。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中,可那汝城郡守卻忙著閉城篡卷,罔顧百姓死活。百姓實在別無他法,不得以才沖破郡守府邸,搶奪食物裹腹?!?/p>
此話一出,席間氣氛也嚴肅起來。
一旁的匡沉瑾突然插話:“陸兄所言確有道理。想那南陽郡減賦三載,案件反降五成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