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是我的過去,總不能棄之不顧,那也是我呀?!彼斡嗄抗饴湓谇邦^,冬日遲遲的陽光憊懶地爬出云頭,掛在樹梢,光暈落在宋余白皙細(xì)膩的臉頰,竟有種薄而韌的力量,他說,“何況那里有我阿爹阿娘,為人子,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如何故去的?”
姜焉怔怔地看著宋余,竟莫名地被震懾住,一下子不知說什么,心臟似狠狠攫緊,用力攥了一把,讓他眼前頭暈?zāi)垦?,酸脹苦甜,百味陳雜。
姜焉想,完蛋了,宋余好像總能讓自己更喜歡他。
在被宋余帶回府時,姜焉傷養(yǎng)得好些便離開了,那時他是想一去不回的——本也就是萍水相逢,姜焉心里還有些瞧不上宋余的癡傻和無謂的良善。再相逢,他見宋余無端被郝如非欺負(fù),很是恨鐵不成鋼,相處日久,他知道宋余就是昔日風(fēng)雪關(guān)的遺孤,更猜出宋余便是當(dāng)年他尋找了許久的人,那種不甘就更濃了。姜焉執(zhí)著于尋找宋余的過去,未必沒有尋找往昔影子的意思。
說來說去,姜焉心里念念不忘的,還是當(dāng)初的那個宋余,不是今日癡傻的宋五郎。
可今日,姜焉猛地醒悟過來,無論是過去的宋余還是今日的宋余都熠熠生輝,讓他忍不住為之駐足。不同于過去的外露,今日的宋余秀于內(nèi),愈是細(xì)看,就讓人愈是喜歡。
“忍不了了,”姜焉突然抓住宋余的手,說:“宋余,我想親你,我能親你嗎?”
宋余呆了呆,臉頰刷的紅了個透,攥著他的那只手也是滾燙的,姜焉目光灼灼,眼神很急切地盯著他的臉,翕動的淺色嘴唇,“可以嗎?”
心中澎湃激蕩的感情讓姜焉無法自持,偏又莫名地想得到宋余的允準(zhǔn)。
宋余簡直不知如何回答,閃躲小聲道:“……不,不好,這里是國子監(jiān)?!比藖砣送?,更是圣賢地,豈能如此褻瀆。姜焉失望地說:“好吧,”卻將掌心的手湊唇邊親了一下,齒尖還咬了口,他道,“那就這樣吧?!?/p>
姜焉動作好快,宋余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等他縮回手,指頭只殘留了一點灼熱的觸感頑固地盤桓著。
宋余掩耳盜鈴似地將手藏入袖口,喃喃道:“你怎么這樣……也太大膽了,若是被人看見怎么辦?”
姜焉看著他笑,說:“不會被人看見的?!?/p>
宋余都不敢和他對視,冷不丁的想到什么,頓時慌張不已,“完了,要遲到了?!?/p>
姜焉吭哧吭哧笑,說:“小魚兒快快游,慢了就要被捉進(jìn)鍋里燜煮煎炸了?!?/p>
宋余無暇再管他,眼見四周沒有師長,抱著書袋拔腿狂奔,身后傳來姜焉的大笑,“被捉了也不要緊,我在外頭接著你啊!”
宋余咬牙,這個壞姜焉!
就如阮承青所說,東城狗坊一案確實僵持住了。京都不大,片瓦砸下去都能砸著幾個官,沾親帶故,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,更不要說狗坊這樣的暴利之地。那幾間狗坊說是狗坊,往來也多達(dá)官貴人,除了賭斗,更涉皮肉生意。
有些事就是如此,不查則罷,一查讓人瞠目結(jié)舌,且不說別的,只單單它們能在京都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拓開這樣廣闊的樓閣斗場,就不得不讓人猜測里頭是否有侵地之嫌。更不要說這樣大的生意往來,背后大都不止一個主子,總之查下去,只怕動靜不會小。
原本這狗坊怎么為非作歹,只要不撞他手上,自己不過是在京城待一段時日,懶得管這些狗屁倒灶的事。可私怨已經(jīng)結(jié)下,這一僵持,反倒激出了姜焉的反骨來,他還真就要往這渾水里蹚出個深淺了!
莫看姜焉在京城里是個惹是生非的主兒,他渾歸渾,卻一向有分寸,鮮少如此咄咄逼人,就是太子都有些稱奇。
太子捏著折扇,道:“敘寧,長寧伯府如何招惹你了?”
姜焉面不改色地說:“殿下說笑了,臣不過是仗義執(zhí)言而已?!?/p>
太子拿扇尖點了點他,道:“你就胡說吧,平日里上朝都裝睡,昨日朝堂上陳大人彈劾錦衣衛(wèi)查辦東城一事消極惰怠,宋大人站出來也就罷了,你湊什么熱鬧?”
姜焉笑嘻嘻道:“殿下知道臣,臣不喜歡狗,可也不喜歡那些連chusheng都不如的人,”他說,“臣在邊關(guān)時就聽聞錦衣衛(wèi)能干,尤其是咱們這位阮承郁阮大人,菩薩面,閻羅心,手段了得,怎的這回手段卻不見效了?莫非這幾間狗坊后頭還真藏了了不得的大佛,讓這位錦衣衛(wèi)指揮使都折戟了?”
太子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,道:“你這幾日上躥下跳的,難道不知道?”
姜焉嘆了口氣,說:“不過一個長義伯府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