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爺當(dāng)心!”
姜焉一手按住宋余,一手自車廂內(nèi)抽出一把短刀,叮當(dāng)之聲接連響起,卻是貫穿馬車車廂的箭矢,悉數(shù)被姜焉手中短刀撥開跌落在二人腳下。這一番變故來得快極,宋余頰邊一涼,一支箭已經(jīng)擦過他的臉頰,狠狠釘在馬車上。宋余盯著身邊的箭矢,心臟懸了起來,馬車也晃動得厲害,他只聽得姜焉在他耳邊說了聲“別怕”,就是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,再睜眼時,馬車已經(jīng)四分五裂,姜焉抱著宋余縱身而起,堪堪錯開了四面飛來的羽箭。
再看時,周遭已經(jīng)亂成了一團,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了大批黑衣刺客,與二人的扈從纏斗不休。姜焉和宋余此行本是出游,帶的人統(tǒng)共不過二十來人,好在俱都身手矯健,縱然人數(shù)不敵黑衣人,一時間也未落下風(fēng)。那伙黑衣人一見姜宋二人,當(dāng)即提劍就朝二人沖了過來。姜焉將短刀塞入宋余手中,說:“拿好?!?/p>
宋余下意識握住了猶帶姜焉掌心溫度的刀柄,刀是短刀,約莫同前臂一般長短,刀刃森寒,一入手,便知這是一把飲過血的刀。宋余腦子有些空白,shi冷的血腥氣直往鼻尖鉆,激得人心臟發(fā)緊,幾欲作嘔。他前塵盡忘,在國子監(jiān)是學(xué)過一些拳腳的,可這和真正的生死相搏不一樣,就算宋余已經(jīng)想好了從戎,卻沒有想過會來得這樣快,打得他措手不及。
姜焉驍勇善戰(zhàn),和黑衣人一個照面,他就知道面前這些人是來要他們命的,不知是沖自己還是沖宋余來的——十有八九是因著他。姜焉劈手奪了一把劍,劍光閃爍間,血肉橫飛,慘叫呼喝聲不絕于耳。那廂昭然且戰(zhàn)且退到了宋余身邊,道:“侯爺,這些人不好對付,勞煩你帶我們少爺先走?!苯森h(huán)顧一圈,沒有過多無謂推讓,叮囑了聲,“你們小心,”就拉著宋余的手道,“五郎,我們走。”
宋余猛地回過神,看了眼昭然,“小心些?!?/p>
昭然應(yīng)了聲,“少爺快走!”
潛伏于此的刺客有備而來,先前的箭雨射傷了他們的馬匹,姜焉辨了方向,緊緊抓著宋余的手朝前而去,賀虜已默契地跟上斷后。斷臂在宋余眼前劃過,鮮血飛濺的那一剎那,宋余呼吸都屏住,可不知為什么,他竟比自己所想的要冷靜,甚至在身側(cè)有刺客殺來時,宋余腦子還未反應(yīng)過來,手中短刀已經(jīng)提起格住了劈來的長劍,旋即血色飛掠而過,卻是姜焉的劍尖已經(jīng)捅入那刺客的xiong膛。
劍尖拔出,血嘩的噴在宋余手上,滾燙黏膩。
姜焉悍勇無匹,生生帶著宋余殺出了黑衣刺客的圍剿,二人一路奔逃,他微微喘著氣,說:“五郎,別怕,我會護著你的?!?/p>
宋余也跑得呼吸急促,他死死地攥著手中的短刀,身后是奮力追逐的刺客,不知為什么,這樣生死一線的場景,宋余心中涌現(xiàn)的竟不是畏懼,而是不可名狀的憤怒悲愴,腦子里那根弦緊繃著,竟隱隱作痛起來。冷風(fēng)如刀,此地離京都尚有二十里,宋余一開口,冷風(fēng)灌入口中吹得牙齒打顫,“往西北方向走,那里是官道……”年關(guān)將近,京都熱鬧,入京的商隊也多,到了官道,這些刺客便不敢如此肆無忌憚。
姜焉不假思索就轉(zhuǎn)了西北方向,他原想入山林,只要藏起宋余,姜焉就有余力和這些刺客周旋。他很是憤怒,原本是他與宋余談及成婚和前路的大好時候,偏偏這些人鉆出來壞人好事,真該死。黑衣刺客窮追不舍,見他們?nèi)绱耍瑸槭椎碾[隱猜出了他們的意圖,吹出了幾聲尖哨,不過須臾,馬蹄聲奔馳如雷,二十余騎自斜側(cè)方殺出,沖著姜焉等人就碾了過去。
宋余曾見過姜焉和人動手,可那與今日相比,只能算是小打小鬧,無關(guān)痛癢。戰(zhàn)場上浴血的異族青年儼然一尊煞神,他天生神力,又好似不知痛,刺客提劍與他對上,卻被劈得虎口鮮血直流,連連后退,而后被姜焉一腳踢出數(shù)丈遠,吐血不止。無怪姜焉年紀輕輕,就能已戰(zhàn)功封侯,除卻帝王安撫云山部族,更離不開姜焉的悍勇。
這哪里是嬌憨的,圓滾滾的黑貓,說是虎獅猛獸也不為過。
可對方到底人多勢眾,他們不止想殺姜焉,也要殺宋余,全然不計生死,要將他們二人留在此處。姜焉鼻息間盡都是血腥味,他與宋余后背相抵,喘著粗氣,道:“五郎,還記得我教你的如何馴馬嗎?”
宋余也狼狽,他全憑本能拿著手中的短刀劈砍戳刺,即便有姜焉相護,身上也見了傷,碧青色衣袍在地上滾過又漸了血。呼吸都似帶著凜冽的腥味,宋余道:“我不走?!?/p>
姜焉飛快道:“你騎馬去官道求援,他們奈何不了我?!?/p>
“五郎,走!”
宋余心臟顫了顫,仿若時空交疊,過去曾在夢中的聲音此刻在耳邊響了起來,“少將軍,快走??!”
“五郎,走啊,別回頭!”
宋余頭痛欲裂,嘈雜呼喊的聲音混雜著喊殺聲和眼前姜焉擋在他身前搏殺,利器入肉的慘叫聲交織著,他臉色慘白,直到隱約聽見姜焉的一聲悶哼,他變了臉色,卻是有幾人絞住了姜焉手中的長劍,另一人騎馬持槍朝姜焉馳奔而去,槍尖森寒,仿佛下一瞬就就要捅入姜焉體內(nèi)。
“敘寧!”一聲驚叫幾乎破了嗓子,姜焉持劍勉強抵住幾人手中彎刀,他淺綠色的雙眼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變成了金碧異瞳,手臂青筋虬結(jié),遠處馬蹄聲仿若震在耳畔。姜焉怒喝一聲,猛地將纏住他的幾人震開的那一剎那,槍尖和縱起的馬蹄也轉(zhuǎn)瞬即至,可比槍尖來得更快的,卻是一柄滴血的短刀生生扎穿了馬上刺客的xiong膛,槍尖一晃,緊隨沖來的卻是一道人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