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碗瞬間腐敗的叉燒飯,所帶來的視覺和嗅覺沖擊,遠比任何張牙舞爪的惡鬼,都要來得更加直接,更加震撼。
我看著那碗長滿了綠霉的腐肉,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。
“二叔,呢單嘢……”我看著二叔,臉色有些發(fā)白,“我哋今晚仲有正經(jīng)事要辦,不如……”
我知道,我的這個提議,有些不負責任。但今晚的軍火庫決戰(zhàn),實在太過重要,我不想在這種節(jié)骨眼上,再節(jié)外生枝。
“應(yīng)承咗人嘅事,就要做?!倍鍏s打斷了我。他走到柜臺前,將那碗已經(jīng)散發(fā)出濃烈惡臭的叉燒飯,連同那個泡沫碗一起,用一張黃色的符紙包好,丟進了垃圾桶。
他看著我,眼神,前所未有的嚴肅。
“阿安,你記住。我哋陳家食嘅,系陰人飯,賺嘅,系陰司錢。無論活人定死人,只要踏入我哋平安堂個門檻,就系客。水可以亂飲,說話唔可以亂講。尤其系對我哋呢行嚟講,承諾,大過天?!?/p>
“呢個伙計,執(zhí)念太深,已經(jīng)成咗地縛靈。我哋如果唔幫佢解開呢個心結(jié),佢就會永生永世,被困喺嗰間茶餐廳入面,重復住臨死前嘅痛苦,直到魂飛魄散為止?!?/p>
“我哋既然應(yīng)承咗佢,就一定要幫佢‘打烊’?!倍迥闷鸫钤谝伪成系耐馓祝┰谏砩?,“速戰(zhàn)速決。處理完呢度,我哋再去軍火庫,時間,仲夠?!?/p>
二叔的話,讓我感到一陣慚愧。我點了點頭,不再多言。
那伙計的魂魄,并沒有告訴我們茶餐廳的具體地址。唯一的線索,就是那個早已腐爛的泡沫飯盒。我將它從垃圾桶里撿了出來,忍著惡臭,在飯盒的蓋子上,找到了一行模糊的、被油污污染的燙金小字——【好彩運茶餐廳】,以及一串外賣電話。
有了這個,事情就好辦多了。
我在手機地圖上,輸入了茶餐廳的名字。很快,一個位于深水埗醫(yī)局街后巷的地址,就跳了出來。地圖下面,還有一行小字備注:“該商戶已暫停營業(yè)”。
我們沒有再耽擱,鎖好鋪子,便直奔那個地址而去。
半小時后,我們在深水埗一條充滿了市井氣息的后巷里,找到了那家【好彩運茶餐廳】。
那是一家最典型不過的港式茶餐廳,門臉不大,招牌上的“好彩運”三個紅色大字,因為常年的油煙熏燎和日曬雨淋,已經(jīng)有些褪色發(fā)黑。玻璃門上,用兩條交叉的鐵鏈,和一把巨大的u型鎖,牢牢地鎖著。門上,還貼著一張早已被雨水打得模糊不清的、由警方出具的封條。
顯然,自從那個伙計在這里意外猝死之后,這家茶餐廳,就已經(jīng)停業(yè)多日了。
二叔左右看了看,確認這條后巷里,并沒有其他人。他從帆布包里,拿出了一根細長的鐵絲,在那把u型鎖的鎖眼里,搗鼓了不到十秒鐘。
只聽“咔噠”一聲輕響,那把看起來無比堅固的u型鎖,應(yīng)聲而開。
“阿安,跟實我?!?/p>
二叔推開那扇積滿了灰塵的玻璃門,率先走了進去。我也立刻跟上,并順手將門,從里面,重新關(guān)好。
一股極其難聞的、混合了食物腐壞的酸臭味、油煙的腥臊味、以及死老鼠的惡臭味的混合型怪味,瞬間就充滿了我們的鼻腔。
茶餐廳內(nèi)的景象,與它平日里應(yīng)該有的那種熱鬧喧囂,截然相反。
紅色的卡座,綠色的地磚,墻上貼著泛黃的餐牌……一切的陳設(shè),都還保持著它最后一天營業(yè)時的模樣。只是,所有的東西上面,都積了一層薄薄的、肉眼可見的灰塵。桌子上,那些裝著醬油和辣椒醬的調(diào)味瓶,里面的液體,早已凝固變質(zhì)??諝庵校瑥浡还杀粫r間遺棄的、令人壓抑的死寂。
就在我踏入這間茶餐廳的瞬間,我那【陰陽橋】的命格,毫無征兆地,再次生效了!
我的眼前,猛地一花!
整個茶餐廳的景象,在我眼中,開始變得有些……虛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