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日西沉,暮色四合。
王府的樓舫之上,才子佳人們或立或坐,皆屏息凝神,不約而同地保持著絕對的安靜,目光齊齊匯聚在甲板中央那座高臺之上。
其中也包括剛剛踏上甲板的秦七汐一行。
絕色郡主目光清冷,那雙美眸仿佛不起一絲波瀾,只是靜靜地佇立在原地,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著臺上的江元勤。
此人倒真是高調(diào),竟敢公然向那首“東風(fēng)夜放花千樹”發(fā)起挑戰(zhàn)。
要知道,在場的眾人之中,除了來自各地的青年文人,更有不少早已聲名遠(yuǎn)播的儒師名士,譬如文會的主評審陳馗,以及她的老師沈遠(yuǎn)修,皆是大乾國一等一的大儒。
可即便是他們,在初見那首詞時,心中涌起的也并非好勝之心,而是發(fā)自肺腑的惶恐與敬畏。毫無疑問,那樣的作品,在一瞬間便對他們固有的文學(xué)認(rèn)知形成了巨大的沖擊,甚至讓他們對自身的名望與地位都感到了一絲汗顏。
唯獨今日這青年,竟有如此勇氣。
秦七汐之所以多看了他兩眼,并非因為他特立獨行,也并非欣賞他的高調(diào),僅僅是因為他那張臉,竟與江云帆有那么一絲若有若無的相似。
然而此刻的江元勤,卻如遭雷擊,徹底呆住了。
他僵立于高臺之上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變幻不定。那張寫著詞文的宣紙被他死死攥在手中,指節(jié)因過度用力而發(fā)白,渾身更是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。
上一秒還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聲若洪鐘,這一刻卻仿佛被一根尖銳的魚骨卡住了喉嚨,任憑他如何努力,也哽不出一個字來。
終于,臺下有人等得不耐煩了。
尤其是距離最近的侯茂杰,詞文是他親手遞上去的,因此他最能清晰地感受到這片刻的死寂有多么漫長。
“倒是念啊,元勤兄?我們大家可都伸長了脖子等著呢!”
江元勤用力地皺緊眉頭,雙眼死死地釘在那紙上,仿佛要將那字跡看穿,卻依舊沒能念出聲來。
“怎么?難不成身為堂堂當(dāng)朝二甲進(jìn)士、即將上任的懷南城主簿,會不認(rèn)識字嗎?”
侯茂杰的聲音越抬越高,言語間的陰陽怪氣毫不掩飾。
他就是看江元勤不順眼!
倒不是因為兩人之間有什么宿怨,純粹是見不得有人敢如此輕視這首“東風(fēng)夜放花千樹”!
要知道,他侯茂杰敢自詡“琴詩雙絕”,敢自稱煙凌城第一紈绔,骨子里是帶著一股傲氣的,尋常人輕易入不了他的眼。
可是在文會的第一晚,當(dāng)他自陳老大儒口中聽到那首“東風(fēng)夜放花千樹”的時候,他整個人的心神都被滌蕩了一遍,連眼神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澈。
這世間,怎會有如此奇人?怎會有如此奇詞?
那一刻,他便心服口服。
即便自己的詩作最終未能進(jìn)入文會前三,他也毫無怨言,因為在那一夜的星光下,無人能夠出彩。
此詞一出,天下無詞!
而今天,這個江元勤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(tài)也就罷了,還偏偏要拿這首詞來當(dāng)他揚名的墊腳石?
哼,他瞧不起誰呢!
“元勤兄,要不要我?guī)湍隳顓龋俊?/p>
聽聞此話,江元勤的臉色瞬間沉得能滴出水來:“不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