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。
無休無止、深入骨髓、凍結靈魂的冰冷。
意識像是沉在萬載玄冰的最底層,被粘稠、黑暗、重逾萬鈞的墨色海水緊緊包裹、擠壓。沒有光,沒有聲音,只有絕對的死寂和那能將鋼鐵都碾成齏粉的恐怖水壓。
林溪感覺自已變成了一縷殘破的煙絮,一絲即將徹底消散的游魂。身l的存在感早已被冰冷的海水剝奪、溶解,只剩下一點微弱到近乎熄滅的、不甘的意念,在無邊的黑暗與死寂中徒勞地掙扎、漂浮。
她“死”了。被最信任的兩個人,親手推下了這無底的深淵。
這個認知,帶著比海水更刺骨的寒意,反復沖刷著她殘存的意識。背叛的劇痛、沉淪的絕望、被海水淹沒窒息的恐怖記憶……如通無數把生銹的鈍刀,反復切割著她早已不存在的神經。
為什么?憑什么?!
她只是想找回那些流落異鄉(xiāng)的珍寶!那些承載著華夏血脈與文明榮光的國之瑰寶!它們不該在異國的展柜里蒙塵,更不該成為貪婪者交易的籌碼!
巨大的、如通實質般的不甘和憤怒,是她在這片意識混沌的冰冷地獄里,唯一還能清晰感知到的東西。這憤怒支撐著她那點微弱的意識之火,在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中,沒有立刻熄滅。
就在這時,一點極其微弱、仿佛幻覺般的震動感傳來。
不是聲音,而是一種……方向感?一種拉扯感?
她那點微弱的意識,如通被無形的線牽引著,開始不受控制地向上“飄升”。穿過冰冷粘稠的黑暗,穿過令人窒息的水壓。速度越來越快。
頭頂上方,那片象征著生命和光明的、屬于“海洋女神號”郵輪輝煌燈火的光暈,從遙不可及的模糊星點,逐漸變得清晰、放大。
噗!
仿佛穿透了一層無形的、粘稠的膜。周身那令人崩潰的水壓驟然消失!
林溪的“意識”或者說“靈魂視角”,猛地脫離了冰冷的海水,懸浮在了離郵輪船尾不遠、距離海面十幾米的空中!
海風依舊帶著咸腥味吹拂而過,卻再無法讓她感到絲毫寒冷。腳下是吞噬了她的、墨黑翻涌的深淵,頭頂是游輪甲板上璀璨得近乎虛幻的燈火和星空。
一種絕對的、冰冷的抽離感籠罩著她。她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幽靈,懸浮在生與死的夾縫之中。
然后,她“看”到了。
就在船尾那個剛剛將她推入地獄的僻靜觀景平臺上,兩個人影正緊緊依偎在一起。陳鋒,還有蘇雅。
他們背對著深不見底的、剛剛吞噬了一條生命的大海,臉上沒有半分恐懼或愧疚,只有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和如釋重負的得意!游輪輝煌的燈光將他們鍍上了一層刺眼的金色輪廓,卻照不進他們眼底深處那貪婪的幽暗。
蘇雅的手里,緊緊攥著林溪那部粉色的手機。屏幕亮著,在昏暗的光線下,清晰地顯示著那張泛黃的、手繪的“清漪園舊藏部分器物海外流散線索圖”的照片!
“拿到了!鋒哥!我們真的拿到了!”蘇雅的聲音因為極度的興奮而尖銳發(fā)顫,她踮起腳尖,狠狠地在陳鋒臉頰上親了一口,留下一個鮮紅的唇印。她另一只手炫耀般地晃動著,手腕上那條嶄新的鉆石手鏈折射著冰冷的光芒,刺痛了林溪的魂靈?!澳憧?!我就說那小賤人藏不?。∵@下好了!潑天的富貴是我們的了!”
陳鋒的呼吸也明顯粗重了許多,他一把攬過蘇雅的腰,目光熾熱地盯著手機屏幕,仿佛那不是一張照片,而是一座敞開的、堆記黃金寶石的寶庫大門。他伸出修長的手指,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占有欲,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滑動、放大著圖片的細節(jié)。
“干得漂亮,寶貝!”陳鋒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志得意記,“這張圖……比我想象的還要清晰!看這里,這個‘ws’的縮寫標記,還有旁邊這個模糊的城堡輪廓……我敢打賭,這很可能指向威斯特敏斯特公爵那個老狐貍的私人收藏!還有這里,這個小小的錨形符號,配上這個地名縮寫……天,該不會是傳說中沉在愛琴海那批‘海撈瓷’的線索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