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石城的城墻巍然矗立,在凜冽的寒風中宛如一尊滄桑的巨人,見證著歲月的變遷與人間的悲歡。
城墻上的積雪已被踩踏成堅硬的冰殼,在黯淡的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幽光,仿佛是巨人身上的鱗甲,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。
了望塔上的哨兵裹緊破舊的披風,寒風如刀,穿透布料,刮過他們龜裂的臉龐,留下一道道暗紅的痕跡。
遠處的地平線被夜色吞噬,唯有幾點寒星在天幕上掙扎著閃爍,仿佛是巨人眼中即將熄滅的燭火。
城下的官道上,難民潮如黑色的潮水般涌來,一眼望不到盡頭。人群中,枯黃的草席裹著體弱的老人,嬰兒在母親懷里發(fā)出微弱的啼哭,聲音里透著無盡的疲憊與絕望。
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與細雪,在空中打著旋兒,如同一群無家可歸的幽靈,哀嚎聲與馬蹄聲交織在一起,形成一曲凄涼的樂章,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。
難民們的衣衫破舊不堪,補丁摞著補丁,在風中獵獵作響,像一面面殘破的旗幟,訴說著他們的苦難與艱辛。
趙巖城主站在城樓上,玄鐵護甲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,腰間的玉佩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動,那溫潤的玉石此刻卻像一塊寒冰,貼著他的肌膚,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他俯瞰著城下的混亂景象,眉頭緊緊皺起,如同一道深溝,刻在他滄桑的臉上。城下的難民中,一位母親背著面黃肌瘦的孩子,孩子的頭無力地靠在母親肩上,小手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襟,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。
一位老人拄著拐杖,蹣跚前行,每一步都像是在與死神搏斗,拐杖戳在結冰的地面上,發(fā)出“咚咚”的聲響,如同死神的叩門聲。
“城主,難民已到南城門,估摸有上萬人。”副將陳林的聲音帶著刺骨的焦慮,他的鐵手套捏得發(fā)白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凸起,“但其中混雜著不少紫霄賊細作,前幾日南門守衛(wèi)就查獲了三批攜帶火油的可疑人物?!?/p>
趙巖城主沒有立刻回應,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少年身上,那少年懷中緊抱著一只布偶,布偶的眼睛是用紐扣縫的,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。
趙巖瞇起眼睛,那紐扣分明是紫霄賊特有的玄鐵材質,冰冷的光澤中透著一絲殺意。
“開城門?!壁w巖突然開口,聲音低沉如鐘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“城主!”陳林驚得抬頭,眼中滿是難以置信,“萬一里面有……”
“不開城門,他們是難民;開了城門,他們是百姓?!壁w巖打斷陳林的話,轉身看向城墻上緊張待命的士兵,他們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堅毅而疲憊,“傳我命令:所有難民分三批入城,每批間隔兩刻鐘。凡攜帶兵器者,當場格殺;婦孺老弱優(yōu)先安置在城西糧倉,青壯男丁集中到城北校場登記造冊?!?/p>
陳林領命而去,腳步聲在空曠的城樓上回響,如同沉重的鼓點,敲在每個人的心上。趙巖望著他的背影,想起今早收到的密報:紫霄賊先鋒已過風鈴鎮(zhèn),離鐵石城僅剩三十里。
而更令他心焦的是,北蕭城方面至今沒有動靜,仿佛那座堅城已在夜色中沉默,如同一個沉睡的巨人,不知何時才能醒來。
鐵石城的南城門在刺骨的寒風中緩緩開啟,門軸發(fā)出的吱呀聲仿佛是巨人的呻吟。難民們如潮水般涌入,身影被城墻上的火把拉得細長,在結霜的地面上投下晃動的黑影,宛如一群在黑暗中掙扎的幽靈。
最先擠進來的是一位拄著棗木拐杖的老婦人,她的頭巾破破爛爛,露出的白發(fā)上結滿了細小的冰棱,隨著她顫抖的身軀簌簌掉落。
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襁褓,里面的嬰兒雙眼緊閉,小臉紫得發(fā)青,只有鼻翼偶爾輕輕翕動,證明著這微弱的生命還未消逝。
老婦人的指甲深深摳進拐杖的紋路里,指節(jié)泛白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,卻又帶著孤注一擲的堅定,仿佛只要進城,就能逃離死神的魔爪。
“娘,我走不動了……”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拽住老婦人的衣角,她的嘴唇干裂得裂開幾道血口,說話時滲出的血絲很快就凍成了冰晶。
少女的布鞋早已磨穿,腳趾露在外面,凍得發(fā)黑,卻仍拼盡全力將母親往城門方向推。
她的目光不斷回望,遠處漆黑的原野上,幾簇火光如餓狼的眼睛般跳動,讓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,恐懼如毒蛇般爬上心頭。
難民群中,一個少年蜷縮在母親懷里,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,像受驚的小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