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般人該展示同情心的時刻,祝煜卻沒心沒肺地笑了。
“你媽跟人跑了?”
盧秉孝倒也沒生氣,不知道是什么緣故,今天晚上,他身上那種年輕男孩特有的,容易被挑釁激怒的情緒很稀薄。
他搖頭:“她是自己跑的?!?/p>
“你幾歲的事?”
“叁四歲?!?/p>
祝煜收起戲謔的表情,捏了顆盤里的花生米:“說句話你可能不樂意聽——別怨她,一個女人撇下正要娘的孩子往外跑,十有八九是走投無路,被逼得實在過不下去了?!?/p>
“我沒怨她,如果我是她,我也會跑?!北R秉孝仍是神色淡淡的,“就是好奇?!?/p>
“好奇什么,為什么跑?還是為什么沒帶上你?”
“好奇她現(xiàn)在過得怎么樣?!北R秉孝說。
碗里還余著湯面,熱氣消散,表面結(jié)了一層凝固的膜。
祝煜咀嚼著嘴里的花生,忽問:“她在n市?”
這句話比起疑問,更像陳述。
“大概?!?/p>
祝煜沉靜地聽。
“她跑的時候我還小,沒什么記憶,”盧秉孝回憶著說,“就記得她不怎么說話,從這到這,”盧秉孝比劃著耳根和脖子,“有一片被我爸用火鉗燙傷的疤。”
“我知道的就這些,后來——到我爸死,村醫(yī)的老婆才告訴我,我媽提過她是在n市被拐走的。”
祝煜換了個姿勢,背往后靠了靠。
“你是為了這個來這里上學的?!?/p>
盧秉孝:“嗯?!?/p>
“過失弄死那男的呢,”祝煜點了支煙,“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……
盧秉孝笑笑,把兩只腕子直直伸到祝煜跟前:“祝警官,你要不把我銬起來審得了?!?/p>
祝煜揚起眉毛,拍了一把他的手:“不說拉倒?!彼鬼丝跓?,“兜這么大圈子,是想讓我?guī)湍阏胰税??!?/p>
盧秉孝表情不再輕松。
他與祝煜對視一眼,沒言語。
也不必言語。
祝煜掀起眼皮,手輕輕抖落煙灰:“你有沒有想過,你想找她,但是,”她簡潔地一頓,“你媽未必想認你?!?/p>
“我也沒想要她認我?!北R秉孝說。
“……時間太長了,十六七年,她要是重新嫁人,孩子可能已經(jīng)上中學了,我突然跳出來算什么?”他自嘲地笑笑,“你知道電視有很多尋人節(jié)目,我從沒考慮過,也不打算去派出所報案,因為不想打擾她。我只想看看她,只是看看,哪怕離得很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