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桃桃腳步輕快地回到謝云景燒得暖烘烘的屋里,掀開厚重的棉布簾子,一股熱氣撲面而來。
謝云景正坐在炕桌旁,低頭看著一張攤開的寧古塔周邊地形圖,眉頭微鎖,手指無意識地在圖上幾處關(guān)隘險要之地劃過。
“謝云景,”沈桃桃聲音帶著壓不住的興奮,幾步走到炕邊,“周瑩答應(yīng)了,答應(yīng)當(dāng)工坊技術(shù)總教頭了?!?/p>
謝云景抬起頭,深邃的墨眸看向她。見她小臉凍得微紅,鼻尖還沾著點雪沫子,但眼睛亮得驚人,像落滿了星子。他挑了下眉:“哦?她……想通了?”
“嗯!”沈桃桃用力點頭,一屁股坐在炕沿上,也不管鞋底沾的雪泥,“你知道么?她是魯家后人,也因此自困在魯家詛咒里。我跟她說了,什么詛咒和不祥,全是狗屁,明明就是有人害了她們魯家,是那些狗東西的錯,跟她沒關(guān)系?!?/p>
她越說越激動,語速飛快:“你是沒看見,周瑩那會兒的樣子……整個人都縮成一團,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,嘴里就念叨著‘不祥’‘克夫’……看著就讓人心疼,她婆家沒一個好人死有余辜。她居然還覺得是自己的錯,是學(xué)了機關(guān)術(shù)的報應(yīng)。這……這都什么跟什么啊,真是氣死我了?!?/p>
她喘了口氣,小臉因為氣憤和激動更紅了:“我就想不通了,她那一身本事,能打那么好使的鎬,設(shè)那么厲害的陷阱。要是擱在以前,誰敢欺負她?她婆家那些雜碎,她隨便動動手指頭,弄個機關(guān)陷阱,就能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??伤兀坑彩侨讨?,被磋磨得那么慘,連手都不敢還。原來……原來都是心里頭那點被誤導(dǎo)的‘愧疚’給壓的,覺得是自己‘不祥’害了人家,這…這太憋屈了。”
謝云景靜靜聽著,目光落在她因為激動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那只懸在胸前的傷臂上。他沉默片刻,忽然站起身。
沈桃桃正說得義憤填膺,冷不防謝云景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。她下意識地往后縮了一下:“你……你干嘛?”
謝云景沒說話,只是伸出大手,一手極其自然地穿過她沒受傷的腋下,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彎,動作沉穩(wěn)有力,卻又帶著小心翼翼,將她整個人從炕沿上抱了起來。
“啊?!鄙蛱姨殷@呼一聲,身體瞬間騰空,一股淡淡的松香味道瞬間將她包圍,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透過衣料傳來的溫?zé)?,臉頰“騰”地一下燒了起來。
謝云景動作極快,抱著她幾步走到炕頭最暖和的位置,將她輕輕放下。隨即扯過炕上疊得整整齊齊的厚實狼皮褥子,不由分說地裹在她身上,連帶著那只傷臂也裹得嚴嚴實實,只露出一個小腦袋。動作行云流水,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。
“外頭冷?!彼统恋穆曇粼陬^頂響起,沒什么情緒,卻帶著毫不掩飾的關(guān)切。
沈桃桃整個人被裹成了個粽子,只露出兩只眼睛眨巴眨巴,臉頰燙得能煎雞蛋。她掙扎著想把手伸出來:“……我……我不冷……”
“坐好。”謝云景按了下她的肩膀,力道不大,卻讓她瞬間老實了。他轉(zhuǎn)身回到炕桌旁坐下,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,墨色的眸子深不見底:“魯家……機關(guān)術(shù)?”
沈桃桃這才想起正事,趕緊壓下心頭的悸動,用力點頭:“嗯,周瑩姐她們家,就是那個傳說中的……魯班后人。魯家機關(guān)術(shù),你知道多少?快跟我說說。”
謝云景端起桌上的茶杯,抿了一口,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許久,他才緩緩開口,聲音低沉平緩:“魯班秘術(shù)……非止于木石機巧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沈桃桃亮晶晶的眼睛:“世人皆知魯班乃木匠祖師,善制攻城云梯,飛鳶木鵲。然……其真正秘傳,乃‘天工造化’之術(shù)。非止于形,更在于‘勢’、‘氣’、‘機’?!?/p>
“勢?”沈桃桃好奇地追問。
“山川地勢,風(fēng)水流轉(zhuǎn),皆可為‘勢’?!敝x云景的聲音帶著一絲玄奧,“魯班秘術(shù),可借山川之勢,布機關(guān)大陣。如‘九曲黃河陣’,依河川走向,設(shè)九重連環(huán)機關(guān),引水為刃,飛沙走石,入陣者如陷泥沼,十死無生。又如‘七星鎖龍陣’,借北斗星位,布七處絕殺機關(guān),暗合星辰運轉(zhuǎn),變化無窮,困龍縛虎。”
“那氣呢?”沈桃桃聽得心馳神往。
“天地之氣,萬物之息?!敝x云景繼續(xù)道,“魯班秘術(shù),可引地脈之氣,驅(qū)動機關(guān)。如‘地動儀’,非只測震,更能引地脈微動之力,驅(qū)動地下暗河,形成‘水龍卷’機關(guān),吞噬千軍。更有‘引雷針’,非只避雷,實為引九天雷霆之力,灌注機關(guān)核心,一擊之下,摧城破甲。”
“機……是不是更厲害了?”沈桃桃的呼吸都屏住了。
“人心之變,萬物之樞?!敝x云景的眼底掠過一絲銳芒,“魯班秘術(shù),最精妙處,在于‘算心’。機關(guān)之設(shè),非死物,乃活局??伤闳诵乃?,預(yù)判敵之進退,誘其入彀。如‘八門金鎖陣’,八門生死,變幻莫測,非通曉奇門遁甲、人心揣摩者,絕難破解。更有‘傀儡機關(guān)術(shù)’,以特殊機括、磁石、甚至……活物驅(qū)動,模仿人形鳥獸,真假難辨,惑敵耳目,殺人無形!”
沈桃桃聽得目瞪口呆。這……這還是她認知里的“機關(guān)術(shù)”嗎?這簡直是玄幻小說里的陣法大師加煉金術(shù)士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