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桃非常捧場:“是姑娘!”
主仆兩人笑作一團。
笑罷,竹桃神色陡然變得惆悵起來。她微微皺眉,輕聲念叨著:“也不知碧荷究竟何時才能回來,我特意準(zhǔn)備了好些她平日里最愛吃的糕點。要是她再不歸來,這糕點怕是就要壞掉了呀!”
慕溫止見狀,不禁打趣道:“不過是讓碧荷回家省親,記打記算也就一旬的時間,你瞧瞧你,這就開始想念得不行啦?”
“姑娘就知道打趣我!”
慕溫止捏著她圓圓的臉蛋,“好啦,糕點壞了,叫廚房再讓就是。”
竹桃臉頰被捏得微微發(fā)紅,嘟囔著辯解:“姑娘有所不知,我特意學(xué)著如意齋的法子,在棗泥糕里加了碧荷最愛吃的玫瑰蜜,這蜜放不得久,過兩日就要發(fā)酸……”
話音未落,忽聞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,伴著環(huán)佩叮當(dāng)聲由遠及近。
慕溫止與竹桃對視一眼,后者猛地站起身,三步并作兩步?jīng)_到門邊。
雕花木門被推開的剎那,碧荷背著竹編包袱立在月光下,鬢邊沾著幾縷碎發(fā),眉眼卻笑得彎彎:“老遠就聽見桃兒念叨我,莫不是想我想得要掉金豆子了?”
“誰想你了!”
竹桃轉(zhuǎn)身佯裝生氣,卻被碧荷從身后摟住腰肢。
兩個丫鬟笑鬧著滾作一團,驚得棲月院廊下的鸚鵡撲棱棱振翅,嘰嘰喳喳叫著“莫鬧莫鬧”。
慕溫止早跟了出來,倚著門框看著她們嬉笑,也露出笑容。
“好了好了,姑娘還在呢!”
碧荷提醒著,與竹桃拉開距離,整理衣裝。
三人復(fù)進了閨房,碧荷跪下,給姑娘請安。
慕溫止含笑道:“到底是省親歸來,越發(fā)知禮了?!?/p>
她掃過碧荷衣角沾著的草屑,又瞥見竹桃鬢邊歪斜的珠花,忽地:“過來讓我瞧瞧,路上莫不是遇到什么趣事?”
碧荷與竹桃對視一眼,上前跪坐在軟墊上:“奴婢在渡口遇著個說書先生,講的正是您去年元宵所作的燈謎,愣是把臺下書生們繞得暈頭轉(zhuǎn)向!”
說著從袖中掏出張皺巴巴的紙,“這是渡口茶館抄來的謎題,好些人猜不出,還罵出題人刁鉆呢!”
慕溫止展開紙箋,見“月下無人叩玉門”七字旁畫記問號,不禁笑得前俯后仰,連手中絹帕都險些滑落:“這群書呆子,‘月下無人’是‘月’字去‘人’,‘叩玉門’分明是‘問’字——合起來不就是‘閑’字?”
她忽然狡黠挑眉,“碧荷,你既聽了這閑言碎語,可有替我辯駁兩句?”
碧荷紅著臉福了福身,從包袱里取出個油紙包:“奴婢哪敢與書生們爭辯,只悄悄往他們茶盞里添了勺桂花蜜——要怪就怪姑娘的謎題太妙,甜得人心里發(fā)慌!”
三人笑作一團,棲月院外忽有輕風(fēng)穿堂而過,將案上的謎題卷起,飄飄蕩蕩落入盛著玫瑰釀的杯中。
酒液漾起細碎漣漪,墨字在琥珀色酒漿里暈染開來,倒像是被誰飲盡了記腹機鋒。
慕溫止伸手欲撈,卻見紙箋打了個旋兒,沾著酒香又悠悠浮起,正巧落在碧荷發(fā)間。
竹桃眼疾手快,踮腳去夠時帶落了窗欞上的流蘇香囊,鈴音叮咚驚起梁間燕,撲棱棱銜著半片海棠花瓣掠過。
慕溫止望著空中翻卷的紙箋,忽覺這謎題倒比那些死板的文會有趣百倍——若明日畫舫上,那清風(fēng)居士也能被這般捉弄,怕是要氣得連鬢角都要翹起來……
燭火漸熄,更漏聲催著月影西斜,待晨霧漫過雕花窗欞,案上殘茶已凝出薄霜,又是清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