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（第1頁）

起：深淵的日常

墨零的臉幾乎要貼在二十七寸的曲面屏上，屏幕幽藍的光映著他眼底蛛網(wǎng)般的紅血絲，像干涸河床上最后掙扎的裂痕。

凌晨三點，“磐石科技”大廈的十七層，屬于金融風(fēng)控組的這片區(qū)域，死寂得如通巨大的金屬棺槨，只有他工位這一角還亮著，鍵盤敲擊聲是唯一的、帶著絕望節(jié)奏的哀樂。

“天網(wǎng)”系統(tǒng)，這個耗費了公司天文數(shù)字資金、被高層吹噓為“金融領(lǐng)域終極堡壘”的項目，此刻正癱在墨零的代碼編輯器里，像一團糾纏不清、散發(fā)著惡臭的亂麻。

整整七十二個小時，他像個被困在電子迷宮里的囚徒，被那些不斷冒出來的“未知異?！焙汀斑壿嫑_突”追得無處可逃。

一行行代碼看過去，眼前全是跳動的、意義不明的字符，大腦因為過載而發(fā)出陣陣鈍痛。

他端起桌角那個印著“福報”兩個大字的馬克杯，杯沿上還殘留著不知何時潑濺上去、早已干涸發(fā)硬的咖啡漬。

杯子里只剩下一層冰冷的、深褐色的底子，苦澀得難以下咽，但他還是機械地灌了一大口。冰涼的液l滑入喉嚨，非但沒能提神，反而激起一陣反胃的惡心。

“墨零！搞定了沒有？”

一聲粗糲的咆哮打破了死寂，帶著毫不掩飾的焦躁和不耐煩，像鈍刀子刮過耳膜。

主管張扒皮那張油光锃亮、寫記刻薄的臉出現(xiàn)在隔板頂端，稀疏的幾根頭發(fā)頑強地趴在寬闊的腦門上。

他肥胖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打著隔板邊緣，發(fā)出沉悶的“篤篤”聲，小眼睛里射出高壓探照燈般的光，死死釘在墨零慘白的臉上。

墨零甚至懶得抬頭，視線依舊黏在那些該死的報錯信息上，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：“張總，還在查。核心校驗?zāi)K像被狗啃過，數(shù)據(jù)流走到第三層加密節(jié)點就卡死，日志里全是‘無效指針’和‘內(nèi)存溢出’，根本找不到源頭……”

“找不到源頭？”張扒皮的聲音陡然拔高，尖銳得刺耳，“公司養(yǎng)你們這群廢物是吃干飯的嗎？！明天早上九點，鴻瑞資本的演示會！到時侯系統(tǒng)要是還癱著，別說你，整個組都得卷鋪蓋滾蛋！”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墨零的屏幕上，“再給你兩小時！搞不定，自已寫辭職報告！”

隔板“砰”一聲被粗暴地拍下，震得墨零桌上的顯示器都晃了晃。張扒皮那沉重的腳步聲帶著怒氣咚咚咚地遠去，消失在黑暗的辦公區(qū)深處。

墨零盯著屏幕上那個頑固的、猩紅色的“error

0xdeadbeef（致命錯誤：無效內(nèi)存訪問）”彈窗，一股冰冷的邪火猛地從心底竄起，瞬間燒盡了最后一點疲憊帶來的麻木。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，力道之大讓鍵盤都跳了起來。

“操！操！操！”他低聲咒罵著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，帶著血腥味。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。目光掃過屏幕右下角——03:47。胃袋空空如也，卻像塞記了冰冷的鉛塊。辭職？滾蛋？去他媽的！他受夠了這日復(fù)一日、毫無尊嚴的壓榨，受夠了這能把人逼瘋的代碼煉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