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問棠和張春華之間,雖然未曾有過什么海誓山盟、轟轟烈烈,可彼此也算相敬如賓,十七年來連爭執(zhí)都很少有。
印象里張春華向來情緒穩(wěn)定,平和有涵養(yǎng),這樣激動一臉憤怒的樣子,葉問棠還是第一次看到。
張春華見照片被葉問棠攥的皺巴巴的,心疼的不行,將照片放在書桌上,小心翼翼地拿手撫平,那模樣,像是對待價值千億的珍寶。
葉問棠僵坐在原地,這一幕像一把最尖銳的利刃,狠狠地刺向了她,讓她怒火中燒,理智全無。
她再也忍不住,用盡全身的力氣沖著張春華聲嘶力竭地吼道:“張春華,你怎么能這么對我?”
淚水再次模糊了眼睛,心也被利刃刺的直滴血。
張春華聞聲轉過頭,看了眼坐在那宛如潑婦般哭嚎的葉問棠。
那一眼,有羞愧、內疚,也有一閃而過的嫌棄和不耐煩。
葉問棠穿著條黑紅格子燈芯絨的褲子,已經洗得每個凸起的紋路都磨毛了,上身一件土氣的舊棉襖,外系一條沾滿油煙味的土布圍裙,她身型臃腫,坐在地上,腰上的肉擠在一起,顯得越發(fā)的粗壯,乍一看去像頭熊一樣。
一只腳穿著她自已做的老棉鞋,另一腳的鞋不知道去哪了,只穿著白色襪子,白色襪子在她腳上有些大了,不知道穿了多久了,腳趾頭的位置都縫了好多次,大腳拇趾有些許露在外面。
張春華認出來,那是他的襪子,因為襪子破了個洞,他便直接扔進了垃圾桶里,沒想到被葉問棠撿來穿了。
此時葉問棠那張淚涕橫流的大餅臉上因為憤恨而微微變形,從未燙染過的長發(fā)隨意地扎了一個低馬尾,看上去亂糟糟的,很難看。
張春華深吸一口氣,他意識到,現(xiàn)在不能把事情鬧大,鬧大了對他、對曉雯都非常不利。
尤其這陣子他正在參與評選副主任職稱,可不能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出任何差池。
張春華立即調整表情,將照片放進抽屜里,怕被筒子樓里的人聽到,他大步走到門邊,把房門給關上,而后走近葉問棠蹲下身把她擁入懷中。
葉問棠身體僵直。
算起來,兩人已經分床睡六七年了,她都不記得上次和張春華親近是什么時候了。
“我和曉……余曉雯年輕時是曾有過一段感情,但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,現(xiàn)在我們不過是當普通朋友相處而已,每次我和她見面你都在場的?!?/p>
葉問棠卻沒有輕易相信張春華的話,她啞著聲音問:“那洋洋呢?他是不是你和余曉雯生的?”
張春華靜默了幾秒鐘,終是選擇承認。
這件事沒法再繼續(xù)瞞下去了。
“是,當年我和余曉雯年輕氣盛,一時情難自禁……分手后余曉雯才知道她懷孕了,想打掉又害怕,便偷偷生了下來,孩子生下來后,我和余曉雯都沒法養(yǎng),就送去了我一個遠房親戚家……”
“然后你們倆就合起伙來騙我,讓我給你們養(yǎng)孩子?”葉問棠瞪大眼睛,嘴唇抖得不像話。
“問棠,這事不能全怪我,我本以為我和你會有孩子,誰知道你不能生。”張春華一只手摟著葉問棠,另一只手撫摸著她的后背,無奈的開口:“我沒辦法,只能以領養(yǎng)的名義接回洋洋,我不是有意要騙你,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和你解釋,我更怕會因此失去你!”
葉問棠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,心底發(fā)澀又悲涼。
是啊,都怪她,誰讓她生不出孩子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