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的雪不知何時下了起來,看著太師府黑色的匾額雪白的靈幡,地上撒的金黃色的紙銅錢,內(nèi)心的愴涼再不能隱匿。
“桃兒,你記住,京城沒有長公主,只有來吊唁太傅的子侄只有受姑母之邀的南方來客。”
“奴婢遵命……”
姜尚定定地看著大門,好似要將這一幕刻死在心中似的。
“小姐,我們?yōu)楹我[瞞身份啊,”
“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?”姜尚挑眉看著姜桃,“不說了,入府!”
北風(fēng)忽急,雪驟大。
一路無阻,無人看守,姜尚暗中觀察著府中的情況,這是,有一場大戲啊今夜。
穿過三道客屋,一句棺桘就那樣突兀的出現(xiàn)了,那是怎樣的東西呢,熟悉的,陌生的,黑色的,莊嚴(yán)的,恐怖的,巨大的,將姜尚心中最為恐怖的事全都拉了出來,姜尚好似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冬天。
對于小姜尚來說,棺材是那樣的巨大,好似一張巨大的吃人的嘴,又好似幽深到?jīng)]有盡頭的深淵,親人進(jìn)去,就再也回不來了。十二年前如此,十二年后亦如是!
人長大了,棺材沒有長大,為何還是如此巨大呢?
看著這個突然出現(xiàn)的人,姜昭眾人你一個眼色,我一個眼色地交流起來,幾人都微不可見地?fù)u了搖頭。
姜昭微微側(cè)頭詢問身后的慕黎,“認(rèn)識嗎?”慕黎輕搖了搖頭。
姜昭無語地撇了一眼,又抽了抽前面的一個白衣女子,“慕枝,你認(rèn)識嗎?”
慕枝也說不認(rèn)識。
姜昭看著向棺木走來的女子,一身黑色的紗裙,上面用銀線繡著仙鶴圖,樣式簡單,但料子是肉眼可見的好,姜昭瞇了瞇眼,此人,定不普通!
待姜尚走到棺木前時,早已淚流滿面,此時尚未封棺,看著安安靜靜躺在里面的老師,姜尚的眼淚掉得越發(fā)急了。
姜尚越看越覺得老師只有小小一個,滿頭銀發(fā),這才覺得自己一直被困在父母之死中究竟錯過了什么,以前記憶中無所不能高大無比的人怎么就這樣躺在小小的盒子里呢?明明棺木是那樣的大,怎么又這樣的小呢?
姜尚在棺木前安靜地站著,看著老師安靜的睡顏,可姜尚根本看不清,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,越想看清越看不清,越看不清越想睜大眼睛看清,淚水成串成串地往下掉,身子搖搖晃晃的。
原本站在兩邊的六個人都聚在了姜昭這邊,也就是姜尚的身后,看著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子,眾人心中不忍,這樣的痛,不是作假,連瑜不忍心這樣真情的女子卷入黨爭,伸手想拉著姜尚勸勸,姜昭看見連瑜伸手的動作就要攔,手伸到一半,一把潔白到好似與雪融為一體的傘快他一步攔了下來,此人正是姜桃。
“你們,到底……是誰???”姜昭踏出一步看著姜桃,眼里有疑問有猜測有忌憚。
姜桃睨了一眼,什么都沒說。
雪下得愈發(fā)的大,風(fēng)也吹得愈發(fā)地急,姜尚的肩膀像是被無形的線繩猛地拽緊,整個人貼跪在地,膝蓋砸在地板上的悶響像是敲在了在場的人的心里,細(xì)碎的哭聲從緊閉的嘴里溢出,那些壓抑多年的嗚咽終于決堤,變成撕心裂肺的號啕,每聲哭喊都像是從肺腑深處硬扯出來,脖頸的青筋隨著哭喊越發(fā)明顯,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幽藍(lán),披散在背部的發(fā)絲也黏在脖頸、耳旁,掉落在胸前,隨著劇烈抽噎在顫抖的唇邊晃動。
整個人跌跪在地,頭靠著棺木,一只手死死地扣著棺木的邊緣,哭到干嘔也死死地扣著,指節(jié)漸漸泛白,仿佛松開手墜入深淵。整棟房子都回蕩著這種破碎的聲音,像有什么東西正從她的骨頭縫里被生生抽離。
看著自家殿下聲嘶力竭的樣子,姜桃也忍不住了滿面淚水,可殿下還需要她,姜桃將臉上的淚水兩下擦完。
“小姐,節(jié)哀……”姜桃將殿下的手從棺木上用力地挪動下來,姜桃除了節(jié)哀真的不知道要說什么,殿下哭成這樣,自己的心也好像碎成了幾片。
眼見殿下上氣不接下氣,姜桃站不住了,抱住自家殿下,“小姐,快平復(fù)自己的情緒,你不能有太大波動你知不知道??!”姜桃也自暴自棄地哭了起來。
“小桃,我真的只有一個人了,”姜尚抬眼看著她,眼里布滿了血絲,面上有著紗,看不清楚,可露出來的眼睛被悲傷淹沒,露出來的眉頭透著青筋,寒冬臘月卻滿頭的汗水。
無力地靠在姜桃的身上,一雙眼睛無神地盯著遠(yuǎn)處的月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