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胡府這番耽擱,趕在大雪封路前南下遼西走廊、取道關中回蜀州的盤算,便顯得格外倉促了。
遼州城外,天地皆白。
一點玄色車影孤懸于茫茫雪幕之中,刺目如墨痕。
枯樹虬枝上,一只孤鳥毫無征兆地栽落雪地,只余一聲微不可聞的悶響。
唐九霄視線漠然掃過那處,臉上不見半分波瀾。
車簾垂落,隔絕內外。
簾內,只蕩出一句極淡、極冷的吩咐。
“走。
”“是,公子。
”唐竹依言揚鞭,馬車駛入官道,于風雪中馳行。
車內,唐九霄的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掌中那枚香囊,清苦的藥香絲絲縷縷地滲入鼻端,縈繞不散。
他本該像丟棄一件舊物一般,將其毫不猶豫地將其擲出車外。
正如沈卿云斬斷與他所有牽連那般干脆利落。
指尖繃緊,香囊邊緣已被捏出深深褶皺。
可那手腕卻如墜著千斤巨石般沉重,遲遲無法抬起。
這沒來由的,如亂絮塞滿胸臆間的滯澀究竟從何而來?不過是……用慣了的一件物什罷了。
這念頭在他心底翻滾了無數遍,試圖壓住那些不合時宜的潮涌。
偏偏無濟于事。
每一次冷漠的自我告誡之后,指尖摩挲的觸感反而越發(fā)清晰,那惱人的藥香也愈發(fā)固執(zhí)地深入肺腑。
連帶著胸膛里,那本該沉寂如水的地方,也翻涌起一陣陣的鈍痛。
車輪碾過凍土,發(fā)出單調而壓抑的吱呀聲,在寂靜的雪原上格外清晰。
唐九霄閉目養(yǎng)神,手中仍攥著那枚散發(fā)著清苦藥氣的香囊。
須臾,一股極甜膩的異香,宛如潛伏其中的毒蛇,悄無聲息地混入其中。
起初只覺得一絲慵懶爬上四肢,只當是連日疲憊,唐九霄并未在意。
然而,不過數息之間,這道慵懶陡然化作繩索,一股無可抵抗的麻痹感自骨髓深處炸開,瞬間席卷全身,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鉛水,沉重得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。
迷魂香?唐九霄心頭霎時巨震,他試圖凝聚起內力,丹田里卻空空如也,連一絲氣力都提不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