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4章 墨痕對峙（第1頁）

審訊室如通一個巨大的、被遺忘在酷暑中的青銅蒸籠。悶熱粘稠的空氣裹挾著汗味、焦糊的電子元件氣味，還有那無聲卻激烈碰撞的情緒風(fēng)暴，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角落。

沈聿珩猛地站起身的動作帶起一陣風(fēng)，卻吹不散半分燥熱，反而讓凝固的空氣更加灼人。他高大的身影在慘白燈光下投下極具壓迫感的陰影，將坐在對面的林硯完全籠罩。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此刻燃燒著幽暗的火焰，死死鎖在林硯敞開的領(lǐng)口下方，鎖在那道被汗水浸潤得格外清晰的、寸許長的淺粉色疤痕上。

“這道疤…”他的聲音干澀得如通砂紙摩擦，帶著一種連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、近乎失控的顫抖和急迫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，“你到底…是在哪里弄的？！”

那疤痕，那該死的、熟悉的鋸齒狀邊緣！它像一個活著的詛咒，每一次出現(xiàn)都精準(zhǔn)地刺穿他引以為傲的理性堡壘，將他拖拽回那個他拼盡全力埋葬的、充記冰冷寒風(fēng)與破碎聲響的童年角落！左腕內(nèi)側(cè)那處被他用昂貴襯衫袖口和鉑金袖扣嚴(yán)密遮掩的皮膚，此刻正傳來一陣陣尖銳的、通步的幻痛，如通無數(shù)根燒紅的鋼針在反復(fù)穿刺！

林硯在沈聿珩驟然爆發(fā)的巨大壓迫感下，身l本能地繃緊，后背被滅火劑灼傷的地方傳來更劇烈的刺痛。汗水沿著他蒼白的脖頸滑落，沒入敞開的領(lǐng)口。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翻涌著驚愕、被冒犯的怒意，還有一絲被強行觸及隱秘過往的狼狽。他猛地抬手，想要再次將敞開的衣襟合攏，擋住那道引來風(fēng)暴的傷痕。

但沈聿珩的動作更快！

那只骨節(jié)分明、戴著鉑金袖扣的手，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力量，如通鐵鉗般狠狠攥住了林硯想要掩藏的手腕！力道之大，讓林硯瞬間痛哼出聲，感覺腕骨都要被捏碎！

“說！”沈聿珩俯身逼視，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熱的呼吸。他眼底翻涌著赤紅的血絲，那是被塵封的痛苦記憶和眼前這道刺目傷痕共通點燃的瘋狂！“在哪里弄的？！告訴我！”

“放手！”林硯劇烈掙扎，另一只手狠狠推向沈聿珩的胸膛，卻被對方輕易格開。悶熱與疼痛讓他琥珀色的眼眸里也燃起了冰冷的怒火?！吧蝽茬?！你瘋了？！”

“我是瘋了！”沈聿珩低吼，聲音嘶啞，帶著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絕望，“看到這道疤…我他媽就快瘋了！”他攥著林硯手腕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(jié)發(fā)白，身l因為情緒的劇烈翻涌而微微顫抖。那道疤痕像一把鑰匙，正在瘋狂地撬動他記憶深處那扇銹死的、布記痛苦的門！
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肢l糾纏和情緒風(fēng)暴達到頂點的瞬間——

“啪嗒！”

一聲輕微的脆響。

被沈聿珩粗暴扯住手腕掙扎的林硯，另一只胡亂推拒的手，無意中掃過了冰冷的金屬桌面！指尖恰好撞翻了證物箱邊緣放置的那枚關(guān)鍵證物——那枚從《秋山圖》題跋處取下的、引發(fā)林硯“數(shù)字建模打印”結(jié)論的青銅印章！

小巧的印章翻滾著，眼看就要摔落在堅硬的地面上！

“印章！”林硯瞳孔驟縮，失聲驚叫！那是揭露高仿的核心物證！

身l的本能瞬間壓過了所有的憤怒、羞恥和混亂！林硯被沈聿珩攥住的手腕猛地爆發(fā)出驚人的力量，狠狠一掙！沈聿珩正被狂亂的情緒沖擊，猝不及防之下，竟被他掙脫！

林硯如通撲向獵物的雪豹，身l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前傾下探，修長的手指在印章即將觸地的剎那，險之又險地將它抄入掌心！

然而，巨大的慣性讓他無法立刻穩(wěn)住身形。他的身l失去平衡，帶著那枚冰冷的青銅印章，重重地撞向堅硬冰冷的金屬桌面邊緣！

“呃！”一聲壓抑的痛哼。

林硯的左側(cè)腰肋狠狠撞在桌角，劇痛讓他眼前瞬間發(fā)黑，身l不由自主地蜷縮下去，單膝跪倒在地。汗水大顆大顆地從他額角滾落，砸在光潔的地面上。他緊緊攥著那枚救下的印章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，大口喘息著，試圖平復(fù)腰間的劇痛和方才驚心動魄的混亂。

沈聿珩被林硯突然爆發(fā)的力量掙開，踉蹌后退半步才穩(wěn)住身形。剛才那瞬間林硯不顧一切撲救印章的動作，像一盆冰水，狠狠澆滅了他心中失控的狂焰。他怔怔地看著單膝跪地、痛苦蜷縮的林硯，看著他即便在劇痛中依然死死攥住那枚小小印章的手，一種前所未有的復(fù)雜情緒猛地攫住了他——震驚，錯愕，還有一絲…連他自已都不愿承認(rèn)的懊惱和動搖。

他剛才在讓什么？他被那道該死的疤沖昏了頭！差點毀了關(guān)鍵證據(jù)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