腳步聲漸近,紀綱那張透著陰鷙的臉孔出現(xiàn)在牢門外。
“李子城?哦,如今該尊稱一聲‘李大人’了!”
紀綱上下打量著他,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,“數(shù)日不見,李大人的氣色,倒比從前紅潤了不少啊。”
“全賴紀指揮使‘關(guān)照’,否則在下的氣色,想必能更好幾分?!泵鎸o綱,李子城毫不示弱。
一旁那錦衣衛(wèi)見他如此頂撞,驚得眼皮直跳。紀綱執(zhí)掌詔獄,生殺予奪,便是王公貴族進來也要低頭三分。這陳子城不過一介書生,仗著方孝孺的勢,竟敢如此狂妄?
“紀大人,此人身份……似有些特殊,不知卑職該如何處置?”他連忙請示,只想撇清干系。
紀綱瞥他一眼,看穿其心思:“這兒沒你的事了,下去吧,本官親自審他?!?/p>
那錦衣衛(wèi)如蒙大赦,躬身退了出去。
牢區(qū)頓時只剩二人。
紀綱臉上笑意更盛,透著得意:“陳公子,李大人,真想不到,你竟又落到咱家手里了!”
見他小人得志,李子城冷笑:“落到你手里又如何?家?guī)熌吮菹鹿呻胖迹頌樗ㄒ坏挠H傳弟子,我就不信這大明朝,還有人敢動我分毫!”
李子城心知肚明,紀綱私藏吳王朝服,野心昭彰,不過是想做大明的趙高。他此刻的狂妄,正是要激怒紀綱,在陛下心中埋下猜忌的種子。
這話聽似警告,實為挑釁。
紀綱果然不怒反笑:“不愧是方大學士的高徒,骨頭跟你老師一樣硬!”他慢條斯理地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,“那咱家倒要瞧瞧,我這個總指揮使,今日究竟動得動不得你!”
紀綱行伍出身,身手矯健,能坐上錦衣衛(wèi)頭把交椅,絕非庸手。李子城前世那點拳腳功夫早已生疏,如今這身體更是文弱書生,對上紀綱,毫無勝算。
他唯一的指望,便是拖延時間,祈禱別真被打死。
紀綱打開牢門,走了進來,隨手將身上的飛魚服脫下,搭在柵欄上。
“等下動起手來,血污腌臜,莫要污了這身官服,沖撞圣顏?!彼Z氣平淡,卻透著森然。
李子城嗤笑:“紀指揮使思慮周全,真真是天生做鷹犬的好材料!”
這話刺中了紀綱,他眼中兇光一閃,猛地跨步上前,一把揪住李子城的衣領(lǐng),狠狠一拳搗在其腹部!
“呃!”李子城只覺五臟六腑都絞在了一起,劇痛讓他瞬間佝僂下去,鮮血混著涎水從嘴角淌出,蜷縮在地。
“對,你說得對!咱家就是圣上座下的一條鷹犬!”紀綱居高臨下,眼神陰冷,“可若沒有咱家這條鷹犬,你們這些自命清高的文人,還不知要猖狂到什么地步!”
“小子,自打你頭回進這詔獄,咱家就瞧出你不一般。年紀輕輕,竟能想出用太監(jiān)來制衡錦衣衛(wèi)的毒計!若放任你下去,日后還不知要生出多少禍端!”
紀綱將李子城視作掌中獵物,俯視著他,似要從中汲取快意。
可越是如此,李子城越不肯讓他如愿。他強忍劇痛,用袖子抹去嘴角血污,掙扎著撐起身子,喘息著譏諷道:“鷹犬……就該有鷹犬的本分……若連主子都對你生了猜疑……那你這獒犬……也就沒養(yǎng)下去的必要了……”
紀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,抬腳狠狠踹在李子城腹部:“牙尖嘴利的小子!我倒要看看你這骨頭能硬到幾時!”
這一腳力道極大,將李子城從牢房中央直踹到墻角。
幾縷陽光透過柵欄縫隙,斜斜照進陰暗的牢房。
李子城緩緩抬起頭,嘴角掛著一道血痕。
縱然狼狽至此,他眼中卻無半分懼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