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子城方才一番談吐,不僅令燕王朱棣刮目相看,更深深折服了未來的儲君朱高熾。
朱高熾這番邀約,既存了撮合他與咸陽郡主的心思,也想借機(jī)好好結(jié)識這位才俊。
這位皇長孫外表敦厚,實(shí)則胸有丘壑。自打朱棣命他前來道謝那刻起,他便明白,這是父王在為他物色將來的臂助。
既是如此,自然該多親近才是。
李子城聞言,拱手道:“承蒙殿下盛情,子城日后定當(dāng)常去叨擾,只盼殿下莫要厭煩才好?!?/p>
“哪里的話!”朱高熾笑容可掬,“李公子若肯駕臨太子府,便是座上貴賓,高熾歡喜還來不及!”
“多謝殿下雅量……”
送走朱高熾,李子城回到恩師方孝孺身旁。
方孝孺正凝神謄抄古籍,頭也未抬,淡然問道:“燕王召你入宮,可是有事相托?”
“果然瞞不過老師法眼!”李子城坦言相告,將朱棣欲撮合他與咸陽郡主,以及委托草擬登基詔書之事,原原本本說了出來。
聽聞朱棣有意招李子城為婿,方孝孺神色變得凝重起來。至于草擬詔書一事,他倒顯得并不意外。
方孝孺并未先論詔書,而是問起徒兒對咸陽郡主的看法:“子城,你年近弱冠,婚配之事確該思量了?!?/p>
“老夫與燕王雖有舊怨,然此乃我二人私事,與你無涉。”
“如今燕王欲招你為婿,你意下如何?”
李子城聞言,露出一絲苦笑:“學(xué)生以為,此事不妥。”
“咸陽郡主乃天家貴胄,金枝玉葉。學(xué)生雖忝為天下大儒親傳弟子,沾了老師的光,但除此虛名,腹中實(shí)無多少經(jīng)世之才??v使僥幸尚主,做了駙馬,日后也難免被人看輕。與其如此,倒不如尋個門當(dāng)戶對的尋常人家姑娘,反倒自在些。”
聽到徒兒這般回答,方孝孺眼中掠過一絲欣慰:“能存此念,足見你懂得進(jìn)退!”
“不過,”他話鋒一轉(zhuǎn),“燕王不是請你草擬詔書么?此事若成,豈非就有了登堂入室的根基?”
“他讓你擬詔,無非是想借老夫這點(diǎn)虛名,收攏天下士子之心。你沒一口應(yīng)下,心中還念著為師,這很好?!?/p>
“學(xué)生不敢忘卻老師教誨,更不敢陷老師于不義之地。功名利祿,不過浮云。能侍奉老師左右,便是閑云野鶴一生,子城也心甘情愿!”李子城以退為進(jìn),試探著恩師的態(tài)度。
方孝孺臉上浮現(xiàn)出溫和的笑意:“你有此心,為師當(dāng)年便沒有看錯人?!?/p>
“只是,”他輕輕一嘆,“燕王登基,已成定局。老夫再如何固執(zhí),也于事無補(bǔ)?!?/p>
“為師已是死過一次的人,虛名浮利,早已看淡?!?/p>
“可你不同。人生方啟,前程似錦?!?/p>
“既然你我?guī)熗?,終究拗不過這天意,不如……就隨了他的愿吧!”
此言一出,李子城大為震動:“老師是說……同意學(xué)生草擬那份詔書?”
“嗯,”方孝孺微微頷首,目光深遠(yuǎn),“若能以老夫這點(diǎn)殘名,換你一個錦繡前程,倒也值得!”
李子城一時怔住。他原以為恩師是寧折不彎的倔強(qiáng)書生,萬沒想到竟愿為自己這弟子,甘愿舍棄清譽(yù)。
他剛想開口,卻被方孝孺抬手止住:“子城,為師知道你是個懂事的,也知你不愿為師為你犧牲名節(jié)。但你也該……為天下蒼生計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