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生用了好長時間,才把松鼠再次安撫下來。
而與此同時,他也覺得自己終于理解了“童話”這個古怪異域的某些底層混亂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孩子們天馬行空的想象力,“晦暗天使”對人類故事的錯誤理解,以及一代又一代“童話”成員在陷入子集之后對“舞臺”進行的改造,是這三者共同的影響,再加上八十六年的堆積與畸變,才最終形成了如今這已經(jīng)詭譎扭曲到無以復加的“童話”體系。
現(xiàn)在,這個龐大的畸變故事集已經(jīng)如同一團臃腫增生的肉塊,就要到了徹底崩潰破裂的時刻——而安卡艾拉的“孩子”,就要從這團增生物中誕生出來。
樹木生長的摩擦聲和大地深處傳來的低沉轟鳴回蕩在黑森林中,于生將那一摞整理好的童話集殘頁收起來塞進了衣服里,而后一只手握著那枚不斷散發(fā)出熱量的子彈,一只手拎著自己的武器,在謹慎中慢慢起身。
艾琳坐在他的肩膀上,松鼠則不知何時跑到了艾琳懷里。
胡貍則站在旁邊,耳朵上的絨毛微微炸起,神經(jīng)緊繃著:“恩公……周圍的氣氛變了……”
于生沒有開口,只是抬頭看向天空。
原本屬于孤兒院建筑結(jié)構(gòu)的那些殘片已經(jīng)完全消失在視野中,他的目光直接穿過樹冠間的縫隙,看到了一片混混沌沌的黃昏,那顯然不是交界地的天空。
黃昏時分的微光透過森林,在高大的林木間投下斑駁的剪影,模糊的狼嚎聲從遠方傳來了,聽上去忽遠忽近,仿佛正在形成無形的包圍。
輕微的窸窸窣窣聲從身上傳來,于生低下頭,看到一層虛幻的“布料”正在逐漸覆蓋自己的身體。
是“獵人”的裝扮。
他曾經(jīng)穿上過的這一身獵裝,正重新出現(xiàn)在他身上。
于生短暫驚訝了一下,而后迅速理解了這意味著什么——
子集正在封閉,“童話”的舞臺正在完全取代這里的現(xiàn)實,孤兒院的圍墻之內(nèi),“現(xiàn)實”的力量已經(jīng)徹底消退了,他現(xiàn)在應該是完全落入了黑森林一側(cè)。
“深度至少到l-3了……”
回憶著在資料庫里看到過的知識,于生小聲嘀咕了一句。
一旁的胡貍則驚訝地看著于生身上的變化,眼睛瞪得老大:“恩公!你……你身上的衣服……”
于生笑了起來,隨口說道:“我在黑森林里得到了一個‘身份’,不用擔心。”
一邊說著,他一邊抬起頭,看向森林深處。
無邊的密林正在他的視野中閃爍起來,在“獵人”的視角中,森林里真正的路徑正逐漸變得清晰。
而在遙遠的密林深處,他再一次看到了那道巨大的裂隙——就像一道劈裂的傷疤,那裂隙佇立在大地上,細小的觸須就如某種活物般在裂隙邊緣蠕動著。
但比起那道裂隙,更先一步出現(xiàn)在周圍的,卻是數(shù)不清的狼。
大大小小的,猙獰怪異的,散發(fā)著龐大殺意和惡意的狼從陰影中浮現(xiàn)了出來,在不斷閃爍的森林背景中聚集成令人頭皮發(fā)麻的狼群,它們有的只是和尋常野狼一樣尺寸的幻影,有的體型卻比同類要大出兩倍有余,更有的甚至如人類一般站立,佝僂著身體,陰影中的雙眼散發(fā)著饑餓的綠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