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場連陰雨過后,許縣的街頭巷尾終于不再彌漫著槐花的香味了。
郭宅小院也逐漸步上正軌,雖然鄧結(jié)手藝不算上乘,至少能輪換幾樣不同的菜品,加上偶爾從曹府里順出來的佳肴,夫妻倆的小日子倒也滋潤。
曹操也會跟郭嘉提出送個廚娘去幫忙,被郭嘉不想被無家室的女子打擾夫妻二人的私心所拒。
鄧結(jié)這頭也終于回歸她十六歲開始的習慣——為積累經(jīng)驗,每月固定日子去集市義診。
這日是六月十五,郭嘉估摸著她義診也該結(jié)束了,從曹府里出來便繞去集市接她。
遠遠見著她在收拾藥囊,身邊圍著幾個道謝的貧苦百姓。
郭嘉放緩腳步,靠在巷口的土墻上,靜靜看著妻子溫言細語地叮囑病人,夕陽的金光勾勒出她專注而柔和的側(cè)影,一如四年前,眼中最后一絲疑慮消散,臉上重新掛上那副慵懶的笑意。
“夫妻好啊,夫妻好。
”郭嘉嘴角勾起一絲笑意,像是自言自語,又像是對鄧結(jié)說,“既能相互扶持,也能……少些是非。
”那對夫婦不明就里,郭嘉轉(zhuǎn)向正給女子包扎的鄧結(jié)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,帶著點調(diào)侃和商量的口吻:“說懌,你看……咱們這小院,是不是太清凈了點?要不……嗯……順便……一解夫人的食膳之勞?”鄧結(jié)瞬間聽懂了他的暗示,羞紅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,轉(zhuǎn)頭柔聲問那對夫婦:“若是沒有去處,可暫愿留我家?宅子雖小,尚有耳房空缺。
”那二人一聽,眼睛都亮了,郭嘉見勢補充道:“我姓郭,單名一個嘉字。
這是內(nèi)子鄧氏。
內(nèi)子平日義診,缺個幫手;家里也缺個能……嗯,讓煙火氣更旺些的人。
”他話說得委婉,但意思很明白:男的可以幫忙打雜,女的……最好會做飯!那對夫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男子激動得熱淚盈眶,拉著女子就要跪下磕頭:“多謝恩公!多謝夫人!我們……我們愿意!我們什么都能做!我叫阿榆,榆樹的榆!這是我渾家,叫槐娘!”“槐娘?”
郭嘉和鄧結(jié)同時一愣,隨即對視一眼,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和……忍俊不禁。
郭嘉更是直接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,與鄧結(jié)對視一眼,“看來我們家與這‘槐’字,還真是有不解之緣啊!槐娘……好名字!”阿榆和槐娘的到來讓小院有了新的活力。
阿榆年輕力壯,是干活的好手,耳房、前院很快被收拾干凈,郭嘉在家時也會去后院幫忙打理珍貴的藥材。
槐娘的手藝可勝過鄧結(jié)太多,郭嘉近期也終于不用再拿自己的臉皮去曹操那換吃食。
然而,鄧結(jié)始終惦記著丈夫伏案勞累的身形,總想著能為他分憂。
從前在鄧家時,郭嘉就愛喝酒。
自從被毒金中傷喉肺受損后,被鄧結(jié)管束著鮮少再碰過。
他們臨別譙縣時,鄧結(jié)私下問過師父華佗,若是身體無大礙,少飲些溫和的藥酒亦可舒筋活血。
這日鄧結(jié)見自家糧倉里新發(fā)的俸祿滿滿當當?shù)男率?,不免有些心動?/p>
去歲二人在新野老家成婚時,郭嘉曾贊過家鄉(xiāng)醪酒溫潤。
她抱著試探一問的心情向槐娘開口:“槐娘可飲過家鄉(xiāng)醪酒?”槐娘停下手中的工作,欣然回道:“自然!奴婢在典農(nóng)城時便在酒坊幫過工,還學了些皮毛呢!”鄧結(jié)喜出望外,拉著她便要學。
兩人進到倉里,對著閑置的壇罐興致勃勃地謀劃起來。
二人叫來阿榆,在耳房旁邊搭建了一個小土房,又往地下深掏幾方土,騰出專門藏酒的一個陰涼地。
酒曲餅在陰涼處慢慢發(fā)酵,帶著淡淡的香甜彌漫在小院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