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。
青山縣府家屬院在縣城最南頭,一墻之隔就是縣中學。院墻外法桐遮天,知了聲織得密不透風;院墻內(nèi)卻靜得只剩灑水壺的沙沙聲。
傍晚五點,江林拎著一壇醉香露,一籮筐紫晶薯和一盒七曜重樓,站在朱紅大門外。
這點薄禮,在他看來,算是好的了,市場上都是哄搶,買都買不到呢。
為了留個好印象,他還特地在空間挑了又挑,才拿出這些禮物上門。
風在吹,門楣上“寧靜致遠”四個鎏金楷字,被夕陽烘得發(fā)亮。他低頭看了眼自己——白襯衣、西裝褲,邊緣沒有皺;腳上是昨晚才買的皮鞋,鞋底卻沾了點昨晚下雨的黃泥,總體看來,還算得體,不丟人。
“小江吧?”門房大爺探出半個身子,老花鏡滑到鼻尖,熱情道,“縣長在家等你呢,直走,最后一棟青磚小樓。”
江林道了聲謝,掌心卻沁出一層汗。來了,來了,馬上就要見到傳說中大人物了,還是有點緊張哈。
青磚小樓前,石階兩旁各擺著一排梔子花?;ㄟ€沒開,葉子油亮,像兩列小衛(wèi)兵。
門是虛掩的,里頭飄出燉肉的香氣,混著花椒、陳皮、冰糖,一路勾人。江林剛抬手,門“吱呀”一聲自己開了。
“哎呀,救命恩人來了!”
開門的是個五十出頭的婦人,靛青旗袍,發(fā)髻挽得一絲不亂。她一把攥住江林的手腕,掌心溫熱,“可把你盼來了。老林在后頭殺雞,非說要親手來。”
婦人姓秦,縣婦聯(lián)退休干部,林縣長的夫人。她聲音不高,卻帶著不容推辭的親熱,連拖帶拽把江林讓進客廳。
客廳不大,一面墻全是書,另一面墻掛著幾幅隸書中堂。茶幾上已經(jīng)擺了四樣涼菜:醬牛肉切得紙薄、涼拌穿心蓮碧綠、紅油耳絲堆成小山、還有一盤炸得金黃的知了猴。
江林剛想客氣兩句,樓梯“噔噔”響,一個穿圍裙的中年男人舉著鍋鏟就沖下來。
“江林!”
聲音洪亮,像縣里廣播里的開場白。男人五十出頭,鬢角花白,圍裙上印著卡通小熊,與他那張不茍言笑的臉極不相稱。
“林縣長……”江林剛開口,就被林縣長一把握住手。那只手虎口有繭,掌心卻干燥溫暖。
“叫什么縣長,叫爺爺!”他上下打量江林,像在看自家孩子,“今天不許客氣,先吃,吃完再說!”
菜一道接一道:
酸蘿卜老鴨湯,鴨是林家自己養(yǎng)的,湯面上漂著幾顆紅艷艷的枸杞;
豆瓣燒鱖魚,魚身被熱油煎得酥皮起泡;
還有一盆蒜蓉蒸蝦,每只蝦背上都劃了刀口,蒜粒金黃。
秦阿姨不停給江林夾菜,堆得碗尖兒冒了山。江林吃得耳根發(fā)紅,筷子卻停不下來——他上一次吃這么豐盛,還是去年工地老板嫁女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