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未破,京城通政使司的屋檐下已積了一層薄霜。
李懷坐在紫檀木案后,手中密報被攥得幾乎碎裂。
紙上的字句像刀子,一刀刀剜進他喉嚨——
“三船無糧,銀三十萬,百姓圍船焚旗,徐謙稱‘代天開棺’?!彼腹?jié)發(fā)白,青筋暴起,卻忽然笑了。
“徐謙……好一個‘代天開棺’。”他緩緩將密報湊近燭火,火舌舔上紙角,字跡在焦黑中扭曲消逝。
“你以為你掀的是貪官的棺蓋?你掀的是皇權(quán)的龍鱗?!?/p>
幕僚跪伏在側(cè),聲音壓得極低:“大人,那三艘船名義上是賑災專運,可艙內(nèi)一粒米都沒有……”
“戶部賬冊早被劉公公交代過,對外只說‘調(diào)度有誤’。咱們?nèi)粢越偌Z罪名參他,朝中清流必反問一句——既然是糧船,為何不載糧?這黑鍋,背不住?!?/p>
李懷恩冷笑:“那就讓他背更大的?!?/p>
他站起身,袍袖一甩,震落案頭殘灰。
“再調(diào)五船‘賑災專運’,走沂水線。艙底藏火藥,每船三千斤硝石混硫磺,引線直通龍骨。對外仍報十萬石米,百姓耳目皆堵?!?/p>
他瞇起眼,像條盤踞在暗處的毒蛇,“若徐謙再動,便讓他親手點燃炸藥,燒死自己幾千流民。”
“屆時天下人只會說——那個假青天,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?!?/p>
幕僚顫聲:“可……若他不上當?”
“他會?!?/p>
李懷恩冷哼,“他如今是‘義’字當頭,萬民所望。百姓在哪,他就得往哪沖。我不信他敢看著‘救命糧’從眼前溜走,而不伸手?!?/p>
……
沂水河畔,秋風卷著枯葉打旋。
小豆子伏在蘆葦叢中,臉涂泥灰,雙眼死死盯著河面。
五艘大船自上游緩緩駛來,吃水極深,壓得河道都在呻吟。
他等了兩個時辰,趁夜色摸到船底,指尖蹭過船身泥垢,忽覺觸感異樣。
他用力一刮,銹跡剝落,露出幾個刻字:“軍器監(jiān)甲字柒號”。
心猛地一沉。
他認得這銘文——
去年邊關(guān)軍械失修,戰(zhàn)馬炸鞍,兵部追查時提過,這類編號專用于火器運輸。
他再摸船板接縫,隱隱嗅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。
“這不是糧船,倒是口棺。”小豆子咬牙,冷汗直流。
他不敢久留,連夜翻山越嶺,踩著荊棘與碎石奔回山寨。
三更天,義營主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