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春草送回親生父母身邊團聚,比把她“打斷骨頭連著筋兒”還要煎熬折磨。
但,一瞧裴桑枝早就打定了主意。
也罷,她多多少少取出些散碎銀兩塞給春草,權(quán)當是了卻這段母女緣分。
或許回到親生父母身邊,春草還能得一線生機。
總比眼下就死在她手里強。
莊氏心里頓時有了計較,開口道:“好,便如你所言。”
裴桑枝一眼便看透了莊氏的想法,慢條斯理道:“母親,江南路途遙遠,以裴春草如今的身子骨,怕是經(jīng)不起這番遠行折騰。而上京城雖繁華似錦,卻冬有凜冽寒風,夏有灼人暑氣,實在不是將養(yǎng)的好去處?!?/p>
“我思來想去,倒是我幼時生活的那個小山村,青山環(huán)抱,碧水潺湲,四時景致皆宜人。若說調(diào)養(yǎng)身子,再沒有比那里更合適的了?!?/p>
“如此,便要勞煩母親費心安排,將他們一家送回故里了?!?/p>
莊氏的嘴角顫了顫,卻也不敢拒絕,低眉順眼應(yīng)下:“應(yīng)該的,應(yīng)該的?!?/p>
裴桑枝神色淡然,眸光平靜無波,繼續(xù)道:“母親能體諒女兒的心意,自是再好不過?!?/p>
“還有一事”
“裴春草自幼得母親悉心教導,以貴女之禮培養(yǎng),那份風骨氣度,不是我這等混跡鄉(xiāng)野市井的粗鄙之人可比擬的?!?/p>
“我貪戀錢財,骨頭軟得很,甘食嗟來之食。但,裴春草……想必與我截然不同吧?!?/p>
“故而,”裴桑枝抬眸直視莊氏,“母親若再以銀錢接濟于她,倒顯得是在折辱她的風骨了。畢竟,金山銀山,又怎及得上血脈至親團聚之樂呢?”
莊氏一時間有些恍惚。
她實在捉摸不透裴桑枝的心思,究竟是要堵死春草所有的活路,將春草逼入絕境,還是刻意要讓春草嘗盡她過去那些年受過的每一分苦楚?
“母親有異議?”裴桑枝沉了聲。
莊氏心頭一顫,下意識擺手:“怎會…全憑你做主?!?/p>
她不敢再多言,生怕裴桑枝下一句便是“那你直接去敲碎裴春草的每一根骨頭好了”。
那不是更嚇人嗎?
裴桑枝挑挑眉:“全憑我做主?”
“將裴春草從成府接出,不是母親自己的主意嗎?”
“我不過是幫著母親想想,該如何安置春草妹妹更為妥當罷了?!?/p>
莊氏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:“對,是我的主意?!?/p>
“你只是提了些小小的建議?!?/p>
“那……那藥……”莊氏欲言又止。
裴桑枝心如明鏡:“絕嗣藥一事,我自會守口如瓶。在力所能及之處,也可為你稍作遮掩。但母親須知,紙終究包不住火,這世間從無不透風的墻。更何況,父親不是任人愚弄的傀儡?母親還是早謀退路為妙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