軍營習巧技
盛夏的晨光刺破咸陽城外的薄霧,禁軍大營內早已經是一片鏗鏘之聲。
兵戈相擊的銳響混著操練的呼喝,驚起城頭宿鳥。
尚發(fā)司的營帳前,荊元岑拄著木杖,焦躁地拖著那條殘腿來回踱步,額角沁出的汗混著塵灰,在溝壑縱橫的臉上沖出幾道泥痕。
“阿綰!阿綰!”他扯著沙啞的嗓子朝熱水房方向吼,“打個熱水而已,莫不是掉進鍋里了?”
帳內正歸置梳篦的月娘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,遞過一塊粗麻汗巾:“荊叔,急什么?定是水還沒滾透,阿綰等著呢唄?!?/p>
她瞥了眼荊元岑僵直的右腿不由得微微嘆氣,“您先坐下緩緩筋,不是說又隱隱作痛,要下大雨了吧?還有啊,這一大早編了二十幾個髻,手腕子怕是要轉不動了……”因為手里忙著,她將藤編的矮凳踢到了他的腳邊。
荊元岑胡亂抹了把臉,順勢重重跌坐在矮凳上,殘腿的鈍痛針扎似的往骨縫里鉆,他忍不住齜了齜牙。
幸而在雪地里撿回的那只“小凍貓子”,如今已成了他的“
軍營習巧技
主事見他腿腳不便本欲拒之門外,目光掃過他身后揪著衣角、小鹿般惶然的阿綰時,心一軟點了頭。
自此,阿綰便成了尚發(fā)司帳下一道靈巧的風景,許多人都很喜歡這個笑起來甜甜的小姑娘。
當然,荊元岑的看家本領“三股反擰結”,是軍營里獨一份的絕活。尋常發(fā)辮再緊實,經了摔打角力也得散架。他卻能將一股發(fā)再分九縷,三縷為一組,如編藤般反擰交纏,成辮后堅如磐石,縱是蹴鞠搏殺也紋絲不動,日不散是常事。
求他編發(fā)的將士每日在帳前排成長龍,同僚匠人偷師不得法,徒呼奈何。
偏這小阿綰,一雙秋水眸滴溜溜轉幾回,指尖翻飛間,竟將那精妙手法學了個七八成。更奇的是,她心思玲瓏,見有發(fā)稀將士面露窘色,便悄悄捻了烏麻細繩編入發(fā)間,遠看竟似烏云堆疊,發(fā)量劇增,惹得那些愁禿了頂?shù)拿h對她感激涕零。
日子竟然就這么磕磕絆絆地過了下來,雖然依然沒錢,但至少能吃飽,不受氣。荊元岑很知足,阿綰很自在。
“義父!水來了!”清凌凌的嗓音撞破帳前的燥熱。
阿綰拎著沉甸甸的木桶,小臉蒸得通紅,細汗濡濕了鬢角幾縷碎發(fā),身上竟然還有了不少水漬,看起來應該也是跑得急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