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是的,雖然拿大漢的崩潰當作“體驗”,委實有點刻??;但這的確是珍貴之至的見識。秦末亂世當然令人印象深刻,但大秦建立的秩序從來沒有崩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;高皇帝實在是太偉大,太了不起了,他平定天下重建秩序的手段之果斷、之迅速,所謂雷厲風行七年而定,以至于大多數(shù)人根本沒有感受到組織崩塌以后一切歸于虛無混亂的恐怖。所以至東漢為止,恐怕大多數(shù)人對亂世都還抱有著一種天真的幻想,幻想著王朝末年不過是區(qū)區(qū)數(shù)年十數(shù)年的混亂,亂局中終究會有一個天命之主橫空出世,提三尺斬蛇劍翦除宵小,還蒼生一個嶄新的輝煌盛世——整個幻想之中,除了十幾年的戰(zhàn)亂太過痛苦之外,其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“浪漫”。
——可是,如果亂世中沒有誕生這么一位天命之主呢?又或者說,這位天命之主創(chuàng)業(yè)未半,中道崩卒,他的伙伴亦鞠躬盡瘁,心血耗盡而亡呢?
那么,接下來就是蔓延動蕩數(shù)百年,永無止休的五濁惡世,文明最大最恐怖的噩夢之一,五胡亂華與南北朝的故事了。
某種意義上,失敗的教訓比成功的經(jīng)驗還要寶貴。高皇帝的偉大功業(yè)獲得了輝煌的成功,但正因為這成功太過徹底,維系功業(yè)所付出的努力反而變得不可理解了。盛世的人往往帶著輕佻的天真,將自己的幸運看得太輕易、太簡單、太理所當然,乃至于根本不懂得珍惜——這是時代所締造的毛病,就連皇帝陛下自己都不能免俗。
有鑒于此,親眼見證一番另一種可能,當然可以提供意料不到的經(jīng)驗,而防微杜漸,似乎也可以漸漸揭示出某些危險的、難以預料的征兆。所以……
“如果萬事俱備,有沒有誰愿意陪我到門對面的另一個時空看一看呢?”
穆祺道。
毫無疑問,
在場眾人一致同意,都想跨過那一扇門,見識見識王朝崩塌的宏大景觀——鑒于兩位陛下的心情,
說什么“罕見盛景”似乎是太過分了,但你也不得不承認,
作為人均盛世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人,
在場真沒有任何一個切身體驗過秩序崩塌的末世——哪怕描繪都描繪不出來;那種天生而成的好奇,
總也是壓制不住的。
當然,
考慮到時間已經(jīng)極為緊張(長安城的天子栽進方士的木門后再不露面,
恐怕緊隨而來的侍衛(wèi)高官們早就亂成了一團,局面近乎崩潰而不可控制),在三言兩語敲定細節(jié)之后,
穆祺只帶著在場的幾人踏過了小門,從北邙山上遠遠望了東漢末年的洛陽一眼。
當然,
哪怕僅僅是用望遠鏡浮光一瞥,
仍然可以迅速發(fā)現(xiàn)出詭異的異樣來。皇帝笨手笨腳將望遠鏡按在眼眶上,站在一處高聳的土丘四處眺望發(fā)回,
立刻發(fā)出了疑問:
“上林苑呢?這里怎么沒有上林苑?”
“上林苑當然應該在長安——”
“朕不是說的關中上林苑!”皇帝打斷了他:“就算改朝換代,
遷移都城,
天子御用的園林庭苑,又該設在哪里?”
穆祺微微訝然,
感覺這還真碰到了自己的知識盲區(qū);但稍一思索,
終究還是記起了一點常識,
他四處環(huán)視一回,伸手在洛陽西邊一劃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