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18章 （第1頁）

"……誒，等等，“陪著嗣君一起去的重要公務”？

穆祺霍然瞪大了眼睛。

三天之后，穆祺衣著一新，帶上同樣衣著整肅的皇帝陛下以及衛(wèi)青霍去病，再次穿越了調整完畢的“門”，跳躍至另一個時空。

——是的，“衣著整肅”；雖然在穿越之前，劉先生曾經(jīng)表現(xiàn)過小小的傲嬌，表示自己是大漢天子，劉姓正統(tǒng)，沒有必要鄭重其事的換大衣服拜見后世的丞相，一揖一禮也就罷了，就是一言不發(fā)，對方也沒有資格質問；但穆祺強力鎮(zhèn)壓了這不合時宜的傲嬌，極其兇狠的做出了絕對有效的威脅：如果皇帝陛下在此時不識時務，那么以后謁見太子及青宮屬官，他恐怕也要識不得時務了！

“尊重是相互的。”他板著臉道：“希望陛下明白這一點?！?/p>

總之，陛下還是換上了一堆拉拉雜雜的新衣服，拉長了一張驢臉跟在了他身后。

新衣服新氣象還是有用的，至少成都城中巡視的兵卒并沒有為難他們，過問幾句后就放走了幾人；而憑借穆祺手中不知來歷的令牌，他們順順堂堂混進了太學，出門登高，鉆到石室的后山東繞西繞，最后分花拂柳，繞進了不知何處的一個小小山洞——兩尺見方，藤蔓纏繞，除了幾方小小石凳石桌以外空無一物；其簡陋凄清、荒涼冷淡，與外面裝潢一新的太學學堂格格不入，簡直要讓人見而止步，懷疑是不是走錯了位置。

劉先生在洞外停下了腳步。他頗有嫌棄的拎起自己新衣裳的下擺，小心避讓開地上腐敗的野草與淤泥，嘖嘖有聲；他左右環(huán)視一圈，嘴立刻撇了起來：

“你確認是這里？”

穆祺抽出一張紙條，仔細對了對山洞里的石壁：

“……應該，應該沒有問題?！?/p>

劉先生懷疑地挑了挑眉：先前諸葛氏寄來的信中只說了可以在太學周遭碰頭，根本沒有指定具體地點；但穆某人看過后信誓旦旦，一口咬定就是在后山見面，完全不必做任何確認，帶著人就直接往這里沖?，F(xiàn)在當頭撞進這么個山洞，自然讓人大感疑惑：大漢丞相如果沒有什么怪癖，那為什么會對這樣簡陋的地方。

面對這樣疑惑而凌厲的目光，穆祺神情有些尷尬。顯然，他絕沒有那個榮幸洞察武侯的內心世界，所以這個地點根本就是那位第一手信息源提供的——第一手信息源告訴他，諸葛丞相教誨嗣君的時候，除了傳授光明正大的經(jīng)史子集以外，還會在閑暇時指點一些陰冷的、隱秘的、很難直接示人的權謀，所謂“申、商之法術，韓、李之陰謀”；而為了契合這種陰冷的基調，傳授的地點多半是在某些較為偏僻、暗淡、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；比如太學的后山。

當然，這個后山屢次被諸葛丞相選中，自然也有它獨特的優(yōu)點；譬如，它雖然隱蔽偏遠，卻居高臨下、略無遮攔，可以一眼望到太學的正門。而當初武侯傳授權術，就是站在這山洞之外，指著遠處太學門口出入的人群，一個一個地教嗣君怎么辨識人物、怎么區(qū)分賢愚、怎么因才施用；又一個一個地把太學最出色、最頂尖的人才指點出來，讓嗣君記住他們的氣度和舉止，規(guī)劃日后的布局——那時正是預備第一次南征、“五月渡瀘，深入不毛”之前；南方苦熱，瘴氣深重，誰也沒有把握能安穩(wěn)回來；所以在這時教授最敏感微妙的用人之學，未嘗沒有預備后事的意圖：設若武侯南征不起，便由董允、費祎、向寵等人支撐危局，丞相府儲備的中堅官吏逐次過渡；等待局勢穩(wěn)定，再由太學里的新銳人才分批頂上，緩緩恢復元氣。如此老中青三代結合，大概可以給嗣君爭取到二三十年的光景。

鞠躬盡瘁，死而后已；盡心盡力謀算到這個地步，真是至矣盡矣，無以加矣。也正因如此，第一手信息源當時的感激涕零、無可言說，應該是情真意切，絕無虛假的；他因此而留下的記憶，也必定是深刻生動，絕無忘懷……可現(xiàn)在，現(xiàn)在，穆祺環(huán)視四周，由衷地懷疑，是否某些過度的情感終究還是干擾了劉禮的大腦，否則在他描述中，雖然簡樸原始，卻不失溫馨的授業(yè)石洞，怎么——怎么會是這么個鬼樣子呢？

可是，這里的方位分明是沒有差錯的，站在洞外往遠處眺望，也確實能看到太學的正門。所以……

“想不到，諸位竟然來得這么早。”向著洞外張望的幾人聽到了一個聲音，平和、清朗、肅肅而如松下風，雖然是在此寂靜無聲之境地，亦絲毫不覺突兀：“先發(fā)而后至，倒是我失禮了?！?/p>

三人一齊轉身，望見巖洞后藤蔓起伏，有人分花拂柳，自洞后轉出；只見青袍緩帶，儒冠羽扇，面容清癯，神色恬然；如果不是目光炯炯，燦燦如巖洞生電，那么乍一望去，竟仿佛只是太學中的教授趁興踏青，涉足此處。

——可是，這樣的人物在此時此地現(xiàn)身，那就只有一個可能。穆祺低聲開口，語氣已經(jīng)微微喑?。?/p>

“……丞相！”

現(xiàn)實中沒有那么多戲劇性，無論心中如何激情似火，在張口發(fā)聲之時，周遭都不會有什么慷慨激昂的背景音樂，烘托出那種無以言說的深厚感情；于是穆祺瞠目相望，竟至于無言以對，喑啞不成語調。

諸葛丞相！活著的諸葛丞相！

不過，面對這樣頗為失態(tài)的反應，丞相只是莞爾一笑，略無異樣；他左右顧盼，神態(tài)恬然，仿佛春風化雨，自帶親和的氣質。他道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