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宮墻外的更漏聲混著隱約的血腥氣漫進宮闕,十二扇雕花宮門上的銜環(huán)獸首在晨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
被釋放回府的皇子們和未被牽扯的皇子們各自立在庭中,望著這風起云涌的京城,心中滋味各異。
有人輕撫案上未寫完的兵法,有人凝視鏡中歪斜的冠冕,有人將空了的琉璃盞重重擱在石案上。
而這一夜的血火,終將在黎明前凝成史書中的幾行小字,任憑后人猜測。
而在御書房內(nèi),林茂乾將眾人趕出殿內(nèi)。
他獨自坐在龍椅上,望著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,恍若隔世。
他閉上眼,任由黑暗將自已吞沒……
……
朔風卷著冰碴掠過荒原,尖銳的呼嘯聲里夾雜著金屬甲葉的震顫。
林棣臻收緊狐裘領口,指腹觸到面甲邊緣凝結(jié)的冰碴。
勒緊韁繩,目之所及盡是混沌的雪幕,連飄在隊伍最前方的玄底龍紋旗都被染成灰白。
丹北城原是浸骨的冷,城墻根的冰棱能垂到三尺長,可此刻踏入北境深處,才知那不過是嚴寒的前奏——
這朔風卷著碎雪灌進甲胄縫隙,像無數(shù)細小的針尖在皮膚上游走,呼出的白氣剛離唇便凍成晶粉,簌簌落在護心鏡上,積成薄霜。
他回望來時路,地平線處的山坡已縮成淡墨小點,而眼前的世界正被暴雪揉成混沌的灰白,天地間只剩風的嗚咽與馬蹄的鈍響。
這是比丹北城更殘酷的北境腹地——凍土裂開蛛網(wǎng)般的溝壑,枯死的胡楊支棱著冰棱,連寒鴉都絕了蹤跡。
這片土地確實留不住人。
鐵蹄碾碎的積雪下,露出的是凍得發(fā)紫的黏土,石塊般堅硬,偶有幾簇枯黃的牧草從冰殼里探出半截,早被狂風削得只剩光禿禿的莖稈。
大魏曾在北境設了十幾座軍鎮(zhèn),可是,即使是最遠的烽燧卻始終停在丹北城300多里范圍內(nèi)。
此刻親身踏入這荒寒之境,林棣臻才懂了先人的考量——
即便鐵騎能踏平那些蠻夷部族營帳,也很難讓士卒在這連飛鳥都絕跡的荒原上屯田戍守。
雪粒打在盔頂上沙沙作響,他忽然想起軍帳里的輿圖,北邊那片留白處,原是連墨筆都不愿多駐的絕境。
一萬多雍涼鐵騎們在雪原上拖出蜿蜒的墨痕。
士卒們將面甲扣得嚴實,露出的睫毛凝著白霜,鐵甲外裹的狼皮大氅早被凍得梆硬。
馬具上的銅飾結(jié)著冰花,卻掩不住兵器的冷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