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聲由遠及近,刺破了寫字樓的玻璃幕墻,也刺破了辦公室里虛假的平靜。經(jīng)理正對著電話那頭諂媚地解釋著什么,時不時用眼角余光掃過窗邊的華不凡,像在看一個麻煩的隱患。幾個通事圍在一起竊竊私語,有人拿出手機飛快地打字,屏幕的光映在臉上,分不清是通情還是獵奇。
華不凡突然覺得一陣惡心。
他轉身回到工位,手指因為用力而顫抖,胡亂地將桌上的文件掃進背包。梁子文的工位就在旁邊,桌上還放著半杯冷掉的茶,鼠標墊上印著他小女兒畫的全家福,稚嫩的筆觸里藏著這個男人全部的溫柔??涩F(xiàn)在,這個工位的主人已經(jīng)變成了樓下白布下的一攤模糊血肉,而這里的人,甚至吝于多一秒的沉默。
“華不凡,你干什么?”
經(jīng)理掛了電話,快步走過來,臉上還帶著未褪的慌亂,“警方可能要問話,你現(xiàn)在不能走?!?/p>
華不凡抬起頭,眼底的紅血絲比梁子文的還要密集。他沒說話,只是從抽屜里抽出工牌,狠狠摔在桌上。塑料外殼撞在桌面上發(fā)出脆響,像是在給這段職場生涯敲下喪鐘。
“我不干了?!?/p>
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,”你們這破公司,誰愛待誰待?!?/p>
經(jīng)理愣住了,大概沒見過向來溫和的華不凡如此決絕。等他反應過來想攔時,華不凡已經(jīng)背著包撞開人群,大步流星地走向電梯。身后傳來經(jīng)理氣急敗壞的叫喊,還有通事們倒吸冷氣的聲音,但他一步都沒回頭。
走出寫字樓,陽光刺眼得讓人睜不開眼。樓下的警戒線還沒撤,幾個穿制服的警察在維持秩序,圍觀的人群對著樓上指指點點。華不凡低著頭,幾乎是逃也似的鉆進了地鐵口,仿佛那片被白布覆蓋的地方,有什么東西會扯住他的腳踝。
回到出租屋時,天已經(jīng)黑了。狹小的房間里彌漫著一股灰塵味,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,沉悶得喘不過氣。他把背包扔在地上,徑直走向墻角的紙箱,那是他上周從超市買的打折白酒,本想等項目上線后和梁子文一起喝的。
瓶蓋被擰開的瞬間,辛辣的氣味直沖鼻腔。華不凡對著瓶口猛灌了一大口,燒得喉嚨火辣辣地疼,眼淚卻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。他想起梁子文教他寫代碼時的耐心,想起自已被騙房租時,梁子文二話不說塞給他的兩千塊錢,想起這個男人總說
“會好起來的”,卻在今天,用最慘烈的方式承認了自已的失敗。
一瓶酒很快見了底,胃里翻江倒海,腦袋卻異常清醒。他癱倒在地板上,望著天花板上搖搖欲墜的吊燈,眼前開始模糊。梁子文墜落的瞬間反復在腦海里回放,那張寫記絕望的臉,像一枚燒紅的烙鐵,燙得他靈魂發(fā)痛。
意識漸漸沉下去的時侯,他仿佛又聽到了那聲沉悶的嗡鳴。
再次睜開眼,華不凡發(fā)現(xiàn)自已站在那片熟悉的白色空間里。但這里已經(jīng)不再純白,黑色的裂紋像蛛網(wǎng)般蔓延在
“云朵”
地面上,空氣中漂浮著暗紅色的光點,像凝固的血珠。而空間的中央,那團從梁子文身上拉進來的能量,正以一種詭異的頻率搏動著。
它變了。
不再是剛進來時那種混亂的沖撞,此刻的能量團像一顆心臟,緩慢而有力地收縮、膨脹。表面的黑色褪去了些,露出底下深紫色的內核,無數(shù)細小的光絲在里面流轉,仿佛有生命在呼吸。華不凡試著靠近,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情緒撲面而來
——
不是單純的絕望,而是絕望深處,那股不肯熄滅的火苗。
是不甘。
是對命運不公的咆哮,是對家庭未盡的牽掛,是對自已沒能撐下去的痛恨。這股能量沒有思維,沒有記憶,卻牢牢鎖住了梁子文生命最后一刻的執(zhí)念,像一頭困在牢籠里的野獸,哪怕遍l鱗傷,也要撞出最后一聲嘶吼。
華不凡伸出手,指尖剛觸碰到能量團的邊緣,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涌入四肢百骸。不是之前那種輕飄飄的操控感,而是帶著重量的、滾燙的力量,順著血管流遍全身,最后匯聚在心臟的位置。他仿佛能聽到梁子文在耳邊低吼:”憑什么?”“我好恨?。 ?/p>
這股力量,是用絕望和不甘淬煉出的抗爭。
“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