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曜離開后,喚夏趕緊關緊房門,與隨后進來的春月一同進了內屋。春月在門口站定,神色沉凝地對底下幾個丫鬟吩咐:“你們各司其職,今日不論聽到什么動靜,半個字也不許往外透,否則仔細你們的皮!”
幾個丫鬟皆是噤若寒蟬,在止戈院伺候這些時日,還是頭一回見少爺與少夫人之間生出這般離心的苗頭,一個個垂著頭不敢應聲,只慌忙退了下去。
房門落鎖,喚夏心疼地扶住渾身發(fā)僵的陳稚魚,將她扶到椅上坐下??粗约夜媚锇l(fā)直的眼眸,她聲音里都帶了哭腔:“大少爺素來是最懂姑娘的,往日里再大的事都能好好說,今日這事算什么呀?姑娘做的本就是正經生意,他何苦發(fā)這么大的脾氣?”
陳稚魚眼皮跳了跳,她也想不明白。這事分明算不上什么大事,他的反應何至于如此激烈?
這份脾氣來得突然,又透著幾分莫名。從前的他,再如何動氣也會聽她分說兩句,可今日,卻像是刻意為之一般……
對,就是刻意。
陳稚魚猛地咬住下唇,腦海中閃過一個方才來不及細想的關節(jié)——陸曜再聰明,可馬老板的事上,兩人并未提前通氣,他又怎能在母親面前那般從容地為自己開脫?
他那套說辭根本經不起細究。一個與陸家素無往來的生意人,憑什么會冒險幫她?即便他說是自己的私產,待母親他們回過神來,難道會不清楚兒子手中有哪些產業(yè)?
想到這里,她抬眼看向喚夏:“去把賬房的鑰匙找來?!?/p>
喚夏一愣,雖不明白這時候看賬本有何用,可姑娘的吩咐不敢怠慢,忙不迭去尋了鑰匙來。
打開存放地契、商鋪契書與賬本的箱子,陳稚魚盤坐在地毯上,讓喚夏與春月將東西一一擺到桌面上。她一頁頁仔細翻看著,忽然靈光一閃,抽出那本記錄私產的賬冊,翻至最后一頁——云錦的房屋地契與雇傭契約,赫然在列。
原來,云錦本就是他的產業(yè)。
那……
陳稚魚深吸一口氣,緩緩合上賬冊。
她現在分不清,他究竟是早就知道自己與馬老板的合作,還是今日東窗事發(fā)才知曉。若是前者,他忍了這么久才爆發(fā),又是為了什么?
將所有東西歸位鎖好,春月見少夫人臉上依舊凝著化不開的凝重與疑惑,忍不住開口:“奴婢回來得晚,不知平日少夫人與少爺如何相處。但依奴婢看,少爺許是最不喜欺瞞,尤其是身邊親近之人的有意隱瞞,在他眼中,這大抵與背叛無異。”
喚夏忍不住反駁:“可有些時候,欺瞞不過是初相識時的不信任罷了,怎能與背叛扯到一處?”
春月點點頭,又道:“話是這般說,可每個人心里都有格外在意的東西。如今看來,少爺對這件事,確是放在心上了?!?/p>
陳稚魚抬眸看她,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。她緩緩站起身,臉上的迷茫漸漸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的冷靜。
“我瞞了他,卻從未想過害他。即便是為自己尋退路,于當時的我而言,又有什么錯?”她聲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,“他苛責我不曾想過以后,可他卻忘了,剛來這里的我,根本看不見什么以后。”
話說完,喚夏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臂,心疼地看著她,手掌暗暗用力,示意她莫要再說下去。
春月忙低下頭,輕聲道:“少夫人息怒,少爺許是一時氣頭上,過些時日想通了,自會明白您的難處?!?/p>
陳稚魚握緊了拳頭,揮了揮手:“下去吧,去看看大少爺去了何處,晚間都還沒用飯?!?/p>
春月聽話退了出去,門剛關上,喚夏就急急道:“姑娘怎好在她面前說這些話?雖說她如今在姑娘身邊伺候,可追根究底,到底她是和少爺更親一些啊……氣頭上的話如何能當真?大少爺本在氣頭上,萬一她將你說的話傳到大少爺耳中,在激起更多的誤會,又怎么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