養(yǎng)心殿內(nèi),燈火通明,蕭潯在伏案批閱奏折,朱筆落在紙頁上的力道,比往日重了些。
“陛下,夜深了?!眲⒂理樁酥鴧⒉栎p步進(jìn)來,將茶盞擱在案角,聲音壓得低:“要不要傳御膳房備些夜宵?”
蕭潯擱下朱筆,指節(jié)抵了抵眉心,端起茶盞抿了一口,溫?zé)岬牟杷屗纳袼记迕餍?/p>
他抬眼看向劉永順,語氣聽不出喜怒:“宮里那些閑話,你沒聽見?”
劉永順心頭一沉,指尖悄悄攥緊袖擺,垂首道:“奴才的確聽了些零碎。各宮都在猜佳婕妤晉位的事,有人說要晉昭儀,甚至提了‘宸’字封號……都是底下人瞎傳,奴才正打算去敲打?!?/p>
“敲打?”蕭潯冷笑一聲,指腹摩挲著茶盞邊緣:“后宮歸皇后管,這些流言鬧得沸沸揚揚,她就沒動靜?”
這話問得犀利,劉永順后背沁出冷汗,呼吸都放輕了:“回陛下,皇后娘娘許是覺得都是奴才們的渾話,不值當(dāng)處置,怕顯小題大做。”
見蕭潯臉色沉下來,他慌忙補充:“奴才聽聞,啟元宮讓吟芳私下敲打了幾句,想來過幾日就沒人敢說了。”
“當(dāng)!”
青瓷茶盞重重?fù)ピ诎干?,茶水四濺,順著桌沿滴落,在明黃奏折上暈開一片深色。
蕭潯豁然起身,盯著劉永順,眼底沒了半分溫沉,只剩寒冽怒意,薄唇抿成冷硬的直線:“小題大做?”
笑聲從喉間溢出,卻淬著寒意:“縱容流言攪亂后宮,讓剛生產(chǎn)完的妃嬪被架在火上烤,這就是她的‘不值當(dāng)處置’?”
聲音陡然拔高,滿是厲色,“朕看她是心思歪了,忘了中宮該管什么!”
劉永順“噗通”跪倒在地,額頭貼著冰涼的金磚,大氣都不敢喘。
上回“血點”之事,陛下僅是薄怒,還顧念著中宮的顏面,僅宣召大皇子用膳,間接敲打皇后。
今日,已是盛怒滔天,不知陛下會如何懲處皇后。
蕭潯緩緩坐回御座,指尖重新拾起朱筆,筆尖在紙上頓了頓,沉聲道:“皇后心思不寧,恐難打理后宮。傳朕旨意,讓她在啟元宮靜思己過一月,期間除了大皇子,任何人不得探視。再送套《內(nèi)則》去,批注寫不好,這靜思的日子便再延些?!?/p>
劉永順?biāo)查g明白了陛下這處置的深意,既有實打?qū)嵉膽徒?,又未動真格廢黜或降位,給足了余家顏面與轉(zhuǎn)圜余地。
他連忙叩首應(yīng)道:“奴才明白,明兒一早便去啟元宮傳旨,絕不敢有半分差池?!?/p>
蕭潯輕“嗯”一聲,又補了一句,語氣不容置喙:“六宮事務(wù),暫由貴妃、賢妃共同協(xié)理?!?/p>
說罷,便垂眸重新埋首于奏折,不再多言。
次日,啟元宮內(nèi),余少云剛打發(fā)走前來請安的眾嬪妃。
方才殿內(nèi)“娘娘圣明”“中宮威儀”的奉承聲還縈繞在耳畔,那些或真切或虛偽的討好,讓她連日來因流言積下的郁氣散了不少,臉上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。
這時,吟芳輕步進(jìn)來稟報道:“娘娘,劉公公來了?!?/p>
“請他進(jìn)來?!庇嗌僭普Z氣里還帶著幾分被奉承出的輕慢,只當(dāng)是后宮瑣事需向她回稟,或是陛下念及中宮,派劉永順?biāo)蛠硇┯n物件。
她甚至抬手理了理衣襟,維持著中宮端莊從容的姿態(tài),靜候來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