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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三十六章 壽頤（第1頁）

十月十三日，一道晉封佳婕妤謝知意為淑妃，并擇吉日舉封妃大典的圣旨，如驚雷般炸響在沉寂的宮闈，引得前朝后宮一片嘩然。

啟元宮內(nèi)，余少云手中的茶盞“哐當(dāng)”落地，碎瓷四濺。

滾燙的茶湯濺在她石榴紅的宮裙上，瞬間洇開幾團(tuán)深褐的痕跡，像極了驟然綻開的血斑，刺目得令人心驚。

“淑妃？”她失聲反問，聲音里滿是不敢置信的尖銳。

先前放任流言在后宮蔓延，她打的便是“以規(guī)矩困人”的算盤，哪怕蕭潯偏心，至多也該將謝知意困在正三品貴嬪之位。

即便破格，頂破天也只能是從二品最末等的充媛，絕無可能觸及昭儀之位，更別提躍居四妃之列。

可蕭潯竟全然不按常理出牌，直接將謝知意抬到了淑妃之位，位份甚至壓過了資歷深厚的賢妃！

吟芳慌忙跪下身，指尖顫抖著去拾地上的碎瓷，遲疑再三，還是硬著頭皮補(bǔ)充道：“娘娘，奴婢還聽聞，陛下念及謝淑妃剛出月子，身子尚未大安，特意下了口諭，免了她親自去養(yǎng)心殿叩謝皇恩。”

這話無疑是往燃著的烈火里添了桶油，余少云怒不可遏，胸口劇烈起伏，“免了叩謝？他倒真是心疼得緊！為了她，祖宗禮法能棄如敝履，后宮規(guī)矩能視作無物，如今連君臣相見的本分都能免！謝知意一個異族和親女，何德何能，值得他這般傾盡偏愛！”

“娘娘請息怒?！币鞣歼B忙伏低身子，措辭小心翼翼地安撫，“許是陛下怕折騰了謝淑妃，反倒誤了四皇子的照料，終究……終究是看在皇子的面子上。”

“皇子？”余少云猛地甩開袖擺，踉蹌著后退兩步，癱坐在軟榻上，目光掃過殿內(nèi)象征中宮威儀的盤龍熏爐與描金屏風(fēng)，忽然凄厲地笑了起來，笑聲里滿是悲涼與怨懟：“爍兒難道不是他的皇子？當(dāng)年本宮誕下爍兒，九死一生，何曾有過這般逾矩的恩寵？他蕭潯的心，早就偏得沒了邊！”

她死死盯著地上的碎瓷與狼藉茶漬，眼底翻涌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，咬牙切齒道：“免了叩謝又如何？這淑妃之位，本宮倒要看看，她謝知意能不能坐穩(wěn)！”

余少云的歇斯底里，在壽頤宮的沈太后眼中，不過是一場自取其辱的鬧劇。

她早已對此事了然于胸，指尖捻著溫潤的佛珠，語氣平淡卻透著洞悉世事的通透：“皇后太自以為是了。她以為憑著幾句流言，便能將謝知意的位份困死在規(guī)矩里，卻忘了這后宮的規(guī)矩，從來都是皇帝提筆寫就、張口更改的。男人的心一旦偏了，別說區(qū)區(qū)流言，便是滔天議論，也攔不住他要給心愛之人的體面?！?/p>

佛珠在掌心緩緩轉(zhuǎn)動，沈太后的目光落在殿外廊下那盆開得正盛的秋菊上，花瓣沾著晨露，反倒比往日更顯風(fēng)骨。

“且不說謝淑妃是和親公主，背后連著兩國邦交，如今又誕下皇嗣，這份功績本就該晉位。更要緊的是，皇帝行事，從來需彰顯九五之尊的獨(dú)斷威嚴(yán)。規(guī)矩于他是治人的工具，而非縛己的枷鎖。破格封妃，既是給謝知意體面，也是在告訴所有人，后宮誰重誰輕，由他說了算。”沈太后雖非蕭潯的生母，但養(yǎng)了他幾年，稱得上知子莫若母。

侍立在旁的朱嬤嬤連忙躬身附和：“太后娘娘看得透徹！皇后娘娘只盯著‘規(guī)矩禮法’四個字死磕，卻偏偏沒看透陛下的心思。四皇子長相酷似陛下，瞧著就讓人疼惜。謝淑妃長得美，又得圣心。這淑妃之位，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，旁人再怎么攪局也攔不住?！?/p>

沈太后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佛珠在掌心又捻過一圈，目光里添了幾分深不見底的沉靜：“水到渠成是不假，可這深宮里的‘安穩(wěn)’，從不是一個位份能鎮(zhèn)住的。謝知意得了這潑天的恩寵，往后明槍暗箭只會更多?；屎笕粽媛斆鳎驮撌樟四屈c(diǎn)心思，安安分分在啟元宮思過?！?/p>

她頓了頓，指尖在佛珠上輕輕一叩，“偏她如今被妒火迷了眼，只盯著謝知意的風(fēng)光，日后定會做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來，到時，便是蚌鶴相爭，漁翁得利！”

朱嬤嬤心頭一震，瞬間領(lǐng)會了太后話里的深意，連忙俯身壓低聲音附和：“太后娘娘高見！皇后娘娘若真鬧得收不住手，那便是自毀根基。到時候她這中宮之位空出來，后宮諸人雖各有心思，卻誰也沒咱們沈家姑娘這般根正苗紅，又得太后您悉心教養(yǎng)。等時機(jī)一到，姑娘順勢入主中宮，那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，往后咱們沈家在朝堂后宮的根基，也才算真正穩(wěn)了?！?/p>

沈太后臉上的淡笑淡了下去，眉峰微蹙，指尖用力捏了捏佛珠，語氣里添了幾分不易察的憂色：“霧兒那性子，是能擔(dān)起中宮鳳印的樣子嗎？驕縱任性，半點(diǎn)不懂藏拙，連御前的體面都掙不來，圣心更是半點(diǎn)沾不上邊……”

重重地嘆了口氣，“她要是有謝知意半分通透，或是余少云一分隱忍，哀家也不必這般懸心?！?/p>

朱嬤嬤連忙勸慰道：“太后娘娘多慮了！姑娘年紀(jì)尚輕，性子是活的，慢慢打磨總能沉穩(wěn)下來。再說，姑娘有您這棵大樹靠著，又有沈家滿門的勢力做后盾，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底氣。謝知意雖得圣心，終究是異族和親女，根基淺得很；皇后娘娘眼下這般失態(tài)，早已失了陛下的體面。只要咱們沉住氣，好好教姑娘些宮中生存的門道，等將來中宮之位有了空缺，憑姑娘的身份，再加上您在背后周全，何愁不能入主啟元宮？”

“罷了，先不提這些。你且盯著皇后和謝淑妃那邊的動靜，有任何風(fēng)吹草動立刻來回。霧兒那里，也得再嚴(yán)加約束，萬不能讓她在這風(fēng)口浪尖上再惹事端。中宮之位，哀家既然惦記著，就不會落空。眼下藏起鋒芒，正是為了將來一擊即中，急不得?！鄙蛱罄淙坏馈?/p>

“老奴記下了。”朱嬤嬤應(yīng)聲起身，神態(tài)沉穩(wěn)了許多，“皇后與謝淑妃的動靜，老奴會每日差人回話；沈良人那邊，老奴會叮囑琴音，讓她寸步不離盯著姑娘，斷不讓良人在此時節(jié)出錯。太后娘娘且寬心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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