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司空。”獄卒跌跌撞撞走進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道,“天……天狗食日!天黑了!”
獄卒驚慌失措,聲音都帶著顫意。
云錚眉心微蹙,轉(zhuǎn)頭看向裴清晏,嘴唇翕動,但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,抬手示意獄卒下去。
他轉(zhuǎn)身重新坐回原位,傾身上前,與裴清晏面對面,用只有二人能夠聽到的音量,說道:“這就是你拖延時間的原因?”
“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?!迸崆尻坦首骱?。
“裴清晏你就不能對我說一次實話嗎?”
裴清晏沒想到他對這般說,愣了半晌,低頭笑笑,“大司空,時至今日,你覺得我該對你說什么實話?”
“你從來都不信我。”云錚沒忍住脫口而出,話里藏著這些年數(shù)千個日夜的委屈。
“我曾經(jīng)對你堅信不疑過?!迸崆尻桃蛔忠痪?,緩緩說道。
“可事實證明……”她頓了頓,眼底彌漫上一層霧氣,“你,云錚,不值得被人信任?!?/p>
“什么意思?”
裴清晏闔了下眼,再睜眼,那層霧氣散開,眉眼冷了幾分,“大司空,你與其在這里同我浪費時間,不如早點回去找你姑母。問問她,敢不敢在這樣的日子,要我的命?!?/p>
話音落下,囚室內(nèi)靜了靜,云錚盯著她看了半晌,忽然笑道:“裴將軍好本事,連觀星之術(shù)都學(xué)會了。”
裴清晏后仰靠著憑幾,和云錚拉開距離,“大司空莫不是太高估我了?這觀星之術(shù)如何是我這種武將能學(xué)到的本事?”
這話自然是假的,在北地時,裴清晏有位極善堪輿的軍師,而她有幸曾和軍師學(xué)過些皮毛。
就在被押入京城前的一夜,廷尉司那些人為了折辱她,刻意選在城外山林里度過,而且連帳篷都不曾給她準(zhǔn)備。長安雖沒有北地寒冷,但僅靠獸皮稻草在囚車上過一夜,也是十分難熬。
寒風(fēng)侵襲下,她一夜未眠,深夜山林,她除了抬頭觀星也無其他打發(fā)時間的法子。
這一觀,倒是叫她找到新的機會。
裴清晏似笑非笑,繼續(xù)說道:“據(jù)傳,若皇帝昏庸,忠臣良將受到迫害時,便會有異象發(fā)生。若皇帝不及時改正,上天會降下更大的懲罰。大司空熟讀典籍,想來不必我說,也知道這懲罰是什么吧?”
云錚沉默不語,靜靜看著裴清晏。
他當(dāng)然知道裴清晏口中的懲罰是什么,輕則皇帝駕崩,重則改朝換代。而且天狗食日也意味著皇朝陰陽不平衡,后宮干政,外戚作亂。
云錚拂袖起身,快步往外走,臨踏出囚室前,他都折了回來,居高臨下地看著裴清晏,“裴清晏,你最好還有后手。否則,解了今日之困局,也不過是暫時逃過一劫。遲早,我還會來送你上路的。”
他語氣帶著嘲諷,可話里的意思未嘗不是在提醒裴清晏。
那些天象和傳言,哄騙一下黎民百姓尚可,但想把當(dāng)權(quán)者唬住,令其投鼠忌器,幾乎是不可能之事。
這個道理,云錚明白,裴清晏也明白。
若她真的把天象當(dāng)做救命稻草,也不必費盡心思同云錚做交易,只要拖時間等天象發(fā)生就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