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風骨笑道:“什么供奉不供奉,老頭子就是個看家護院的頭兒?!?/p>
錢叔同拱手道:“兩位有禮?!?/p>
柳風骨和衛(wèi)北狩兩人都知他來歷,也不愿怠慢,欠身還了半禮。
瑩兒道:“好,那便開始吧,先前咱們已經(jīng)聽錢公子說了。我從外面找了個人來,以示公允,對了,你叫什么名字?”
沈放上前抱拳道:“在下沈放?!?/p>
瑩兒道:“看你樣子老實,想也是個讀書人,我再多問一句,你可認得這位錢公子?”
沈放道:“在下乃外鄉(xiāng)人,來臨安城還沒幾天,這位公子倒是未曾見過。”
瑩兒道:“好,錢公子,請吧?!?/p>
錢叔同裝模作樣走到沈放身前,道:“這位兄臺,我這法術名為‘夢尋’,一會我會施法,教你入睡,你若有想見的逝去的親人,不妨在心中默念,十有八九,其人會入你夢來。你莫要害怕,此術對你身子無害,待會醒來,你夢中見了什么,可一五一十說與這幾位知道。”
沈放道:“青天白日,我自然不怕,只是為何說十有八九,還有不靈的么,公子可否說的再細致些,若是因為我弄的公子施術不成,豈不罪過。”
錢叔同心中大喜,暗道此人當真聰明,這二十兩當真是花的值,正色道:“你所問極好,須知人死之后,都要去地府報到,但卻不是所有人都要去,總有一些福澤之人,積德行善,身后被仙家看中,直接引去仙界,這種人已登仙箓,不能召喚。還有一種,身前也是為善,死后恩怨早償,因果完全,已再入輪回,也是尋之不得。這兩種萬里挑一,卻也不是沒有,是以有個萬一?!?/p>
一旁瑩兒強撐著不笑出聲來,心道,這錢公子倒也不是草包,話里話外,文章倒也做的周全,就算有個失手,旁人倒反覺得了好事,此人不去菜市口擺個攤子,實在虧了他。
沈放點頭道:“那就全憑公子。”
錢叔同道:“好,那你就去那邊躺下?!睅谕ぶ幸贿吿上拢藭r十月下旬,地上倒也不算多冷。待他躺定,錢叔同一手放在他額頭之上,道:“你且放松,什么也不要去想?!笨谥朽髀??!澳αP特豆。怛侄他。唵·阿婆盧醯。盧迦帝。迦羅帝。夷醯唎。摩訶菩提薩埵。薩婆薩婆。摩啰摩啰。摩醯摩醯·唎馱孕。俱盧俱盧·羯蒙。度盧度盧·罰阇耶帝?!?/p>
沈放離的近,聽他嘰里咕嚕,念的卻是一段大悲咒,心中不住搖頭,心道,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,你既然是在龍虎山學的道術,怎會念佛經(jīng)。
果然亭中一個女子忍不住嗤笑一聲。
錢叔同不理不睬,仍是喃喃低語,一盞茶功夫,站起身來,輕聲道:“此人已經(jīng)入夢,我等待他醒來即可?!鞭D(zhuǎn)向那笑出聲的女子,仍是輕聲道:“這位姑娘,常人都以為佛道兩立,其實不然,兩者都是超等世界,三清五帝與佛祖菩薩也不是沒有往來。我這法術要從地府拘人,卻非求十殿閻王,乃是請的地藏菩薩,諸位不知,卻也不要偷笑,莫要褻瀆了神明?!?/p>
那女子見他說的鄭重,倒真嚇了一跳,怕自己一時不敬,真惹了神明不喜,連忙退了一步,道:“罪過,罪過。”
柳風骨也低聲道:“不知要過多久?”
話音未落,沈放豎了個懶腰,已經(jīng)坐了起來。
錢叔同忙道:“天上一日,地上一年,地下一日,人間六月。轉(zhuǎn)眼便醒的?!?/p>
眾人信與不信,見沈放醒來,都去看他。
沈放坐起,卻是一動不動。眾人見他神情黯淡,都是有些莫名,也不出聲催促。
直半刻鐘功夫,沈放才慢慢站起,對錢叔同躬身一禮,道:“在下見到先父,先父一生行事,無愧于天,此際身死,仍是記掛國仇家恨,問我如今天下是何光景。我道‘國破山河在、城春草木深?!艄屡_下清江水,中間多少行人淚?!骱栉柩糜稳俗?,天下都把杭州當了汴州。幸有韓公辛公猶記靖康之恥,枕戈待旦,眼前江山,并不見比往日好上多少,卻也沒差到哪里?!?/p>
眾人見他神色凝重,雖不知真假,也都不作聲,片刻功夫,衛(wèi)北狩道:“想令尊也是忠良之人,可敬可嘆?!?/p>
沈放抱拳道:“多謝先生?!?/p>
瑩兒也不想他竟說如此話來,癡癡看著沈放,突然醒覺,道:“錢公子法術果然高明,我看就請錢公子上樓如何?”
柳風骨和衛(wèi)北狩對視一眼,都道:“好,好?!?/p>
瑩兒想了一想,又道:“到了樓上,若是七姑娘也想一觀神術,我怕準備不及,不如請這位沈公子一同上樓,可好?!?/p>
柳風骨和衛(wèi)北狩本就是來走個過場,不叫七姑娘有何閃失,又哪里真是管她選什么能人異士,見七姑娘身邊的丫鬟如此說,自也無異議。錢叔同更是高興,看沈放,只覺此人越發(fā)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