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過了片刻,大荒落道:“怎么,柯堂主沒聽清我話么?”
柯云麓腰彎的更低,道:“屬下未遵號令,未能急速回去江西,在臨安滯留不去,觸犯教規(guī),回去當依律自罰?!?/p>
半晌才聽大荒落開口道:“去罷,你兩人且好自為之。”
柯云麓如逢大赦,不敢回頭,躬身倒退出門,帶著解辟寒,頭也不回去了。
大廳之中,沈放一人頹然坐在地上,廳中只他一人,哪里有大荒落的影子。
沈放幾位師兄人人都有絕技,有些是顧敬亭所傳,有些則是自身所學。
沈放習武之余,各人的本事都學了一些,雖樣樣都不精通,卻也是不俗。四師兄李承翰有一手口技的本事,仿鳥獸萬物之聲,惟妙惟肖,可以亂真,學人說話自更是不在話下。
沈放當年入谷就瞧上了這樣本事,學了便禍害鄉(xiāng)里,年歲漸長后,這本事已塵封多年,不想今日卻派上了大用場。寥寥幾句,嚇的柯云麓兩人落荒而逃。
沈放慢慢躺倒在地,心中半點沒有得意之情,解辟寒作惡多端,幾次三番,自己報仇不成不說,次次重傷,心中著實郁悶。
他右手此時仍無知覺,若是疼痛不堪,反倒不怕,此際沒有感覺,卻叫他心煩意亂。他粗通醫(yī)術,但眼下手臂是斷了筋脈還是其他,一時也分辨不出,還要等等再看。
他不敢在院中久留,匆匆裹了傷處,換件衣服,拿了包裹,出門而去??略坡春徒獗俸膊皇巧底?,心定后,難保不瞧出破綻,還是早早離去為上。
沈放出了巷子,上了大街,索性朝人多的地方去。京城沒有宵禁,適才下雪,街上人少,此際雪未停,人卻多了起來。還好自己換了衣服,否則滿身血污,定要招人猜疑。
沈放打算尋個客棧住下,只是不能離居所太近,上了大街,走了幾步,只覺氣力不支,越走越慢。
他受傷不輕,多處刀傷還好,右臂卻是大大不妙,先前似是燃盡了身體,當時還不覺得,此際出門走了幾步,只覺身子發(fā)熱,越來越燙,燒的他渾身虛空。然后忽冷忽熱,竟與當年中了寒毒的情形一般。
沈放知道不好,只想找個地方先躺下,一陣頭暈目眩,竟然摔倒在地,這一跤跌倒,再爬不起來。
雪花飛舞,不多時已在沈放身上鋪了一層,來往行人只道他是醉酒,也無人管他,都從身邊繞過,連多看一眼的也無。
京城之中,巡視的兵卒甚多,醉倒街頭的醉漢時??梢姡杂羞@些兵丁將其架走,丟入衙門。待他酒醒后,若說不清楚來路,不是挨板子,就是罰錢。
當然若沈放是老人則完全不同,古風尊老尚賢,老者處處受人尊敬,高壽者見君王都可以不跪。更有甚者,按秦律,百步之內,有老人跌倒,你若不去扶,被人告發(fā),輕則罰錢,重則與傷人論處。
后世雖少見入律法,但敬老之風尚在,絕無老人跌倒,無人過問之理。大秦歷律極為嚴苛,但有些也值得深思,除了老人跌倒,秦律還規(guī)定:“有賊殺傷人沖術,偕旁人不援,百步中比野,當貲二甲?!本褪钦f有人行兇,你若是在百步之內袖手旁觀,也要被罰二件軍甲的錢。見義勇為非乃是本分中事。
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,沈放悠悠醒來,只覺有一雙小手,正將一塊泡過熱水的shi布搭在自己額頭,那布上一股酸臭之氣。
沈放只覺渾身空乏,勉強睜開眼來,自己似在一昏暗小屋之中,身上蓋著薄薄一層棉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