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自己寫的紙條塞進磚縫,又用干草蓋了蓋,這才把小張的紙條湊到嘴邊,唾沫沾濕了搓成團,塞進茅房墻根的泥里。
那兒潮,用不了半晌就爛透了。
剛拍了拍手上的灰,就聽見夾道口有腳步聲。
他往外瞥了眼,是葉南詔,手里還捏著塊帕子,裝作系鞋帶的樣子往柴房這邊看了眼。
“葉老先生也來透氣?”段景宏故意揚了聲。
“老了,蹲久了腿麻。”葉南詔笑了笑,往茅房走了兩步,擦肩而過時,低聲說了句,“磚縫松了?!?/p>
段景宏沒接話,轉(zhuǎn)身往正院走。
剛到廊下,龍楚雄就扯著他胳膊:“兄弟你去哪兒了?李老板還問你仿玉的法子呢!”
他笑著應(yīng)付兩句,眼角往柴房那邊瞥,見葉南詔正蹲在柴房角系鞋帶,帕子往磚縫上一蓋,再起身時,帕子已經(jīng)揣進了懷里。
沒多會兒,寸文山總算從原石旁站起來,拍了拍手上的灰:“各位,酒喝得差不多了,今兒個就到這兒!”
“改日我再請各位喝茶!”
賓客們紛紛起身告辭,葉南詔跟著人群往外走,路過段景宏身邊時,又低聲說了句:“茶社的梅枝該修了?!?/p>
段景宏心里亮了,是讓他尋機會去茶社。
他點頭笑了笑:“葉老先生慢走。”
賓客的腳步聲剛淡出巷口,沐娜允就收了臉上的笑,轉(zhuǎn)頭沖伙計們揚聲:“動手收拾!仔細著點,別磕了碰了!”
廊下那幾個披紅綢的伙計立刻動起來。
先去卸門楣上的鎏金匾,兩人踩著竹梯,一人扶匾一人解繩,動作輕得像怕驚著金粉。
院里的漢白玉石桌旁,兩個伙計正往紫檀木長桌上鋪粗布,把嵌著翡翠片的桌沿小心裹住。
那翡翠片薄得像蟬翼,早上陽光一照透亮,此刻被布一裹,倒藏起了大半貴氣。
最熱鬧的是前堂。幾個伙計搬著梯子往天花板夠,琉璃燈的南珠穗子得先摘下來,串珠的線細,一人托著燈座一人解穗,解下來的南珠立刻裝進鋪了絨布的木盒,鎖上銅鎖遞給沐娜允。
先前擺著的銀盤、象牙筷也被一一收攏,連鎏金的水果簽都沒落下,全往內(nèi)堂的暗格里送。
“那幾盞琉璃燈別往暗格放?!便迥仍识自诘厣?,正往木箱里墊軟布,“讓老周扛后院地窖去,地窖潮,墊三層樟木板,別讓珠子受了潮。”她指的是那幾盞南珠燈,說話時指尖在箱角磕了磕。
箱里是早上收的賀禮,那塊羊脂玉童子佩正躺在絨布上,被她用布又蓋了蓋。
龍楚雄醉醺醺地靠在廊柱上,看伙計們搬東西,嘿嘿笑:“娜允姐,這就收啦?早上擺著多氣派?!?/p>
“氣派能當飯吃?”沐娜允白了他一眼,把鎖扣扣緊,“財不露白的道理都懂,今兒是給六爺撐場面,裝也得裝得像,收起來才穩(wěn)妥?!彼沉搜壅糠较颍缥纳秸尉昂暾f話,聲音壓得低,“六爺?shù)膶氊惸??讓你收的那箱字畫。?/p>
“早收了!”龍楚雄拍胸脯,“就按六爺說的,塞床板下頭那暗格里了,我還鋪了層稻草,潮不了。”
沐娜允這才點頭,又往內(nèi)堂走。